說罷,她端起金盞一飲而盡。
她不是普通人,并不怕酒裡的妖力,反而相當受用。
這一盞酒,隻是為了試探場上人的态度,她還看不清形勢,還是先靜觀其變得好。
“貴人痛快。”
白二郎猙獰的神情這才有所緩和,他狠狠地笑了笑,松開了塗山玥。
“貴人身旁的那位郎君,主子都喝了,你不用跟上嗎?”
他也是活了幾百年的妖怪,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那位小娘子身旁的郎君眉目沉着,身姿健碩,周身煞氣十足,也不知背負了多少條人命,一看便是不好惹的。那嬌滴滴的小娘子尚且不用理會,但他絕對不容小觑。
裴知行瞥了一眼金盞裡幽幽發光的液體,道:“若我不喝呢?”
不等白二郎發話,李玄玄便起身端起裴知行的金盞往他嘴裡灌:“别不識好歹,這可是在外頭喝不到的好東西,一杯強身健體,二杯百病全消,三杯延年益壽。”
裴知行哪裡會信她的鬼話,立馬掙紮着想推開她,推搡間,一支堅硬的東西便趁亂在裙裾的遮擋下鑽進他下擺裡。
是李玄玄平日裡佩戴的那把彎刀。
他仰頭瞪着李玄玄,不明白她是何意。
“沒事的,酒裡沒毒。”李玄玄直視他的雙眸,如水的神色平靜無波。
她托起他的臉,将酒盞抵在他唇邊,輕聲道:“待會若是發生什麼,他們隻會沖我來,有這個,它們不敢靠近你。”
詫異在裴知行眼眸間一閃而過,他喉頭滾動了幾下,攥着李玄玄手腕的手也松了些。
盞中的光酒一點點變少,直至全部喝光,李玄玄揚起唇,移開了酒盞。
她正要轉身坐下,手腕上的力度又緊了緊。
“那······那你怎麼辦······”
李玄玄拿開他的手,轉身坐正:“無須管我,你隻要顧着你自己便好。”
随後,她朝白二郎拱了拱手:“我這家奴不懂禮數,讓郎君見笑了,我甘願代他自罰三杯。”
說着,她示意身後的朱櫻,擡手間,李玄玄果然連幹三杯。
“貴人好酒量。”白二郎颔首笑笑,轉臉便對一臉愁色的塗山玥悄聲道:“不知死活的丫頭,妖力發作的時候有她受的,待會兒我就将她做了宵夜,娘子沒有意見吧?”
塗山玥别過頭,眉目間一片愁雲慘霧。
宴會又恢複了熱鬧,賓客們酒過三巡,不知是不是鹿血的緣故,一些膽大的賓客開始放浪形骸起來,有的甚至偎紅倚翠,直接在食案前尋歡作樂。
即便是在聲色犬馬的平康坊,這般令人咋舌的香豔場面也是難得一見。
裴知行沉着臉,眉頭緊蹙,目不斜視地盯着食案上的金盞。
不知是不是喝了那兩杯奇怪的酒的緣故,他感覺自己難以集中注意,而且渾身很燙。
血液像燒起來一樣。
他不是一兩杯酒就會上頭的人,那些酒,果然有問題。
他看向李玄玄。
李玄玄看上去并無異常,周遭賓客們那令人羞澀的舉動對她沒有造成半分影響,她隻顧着将酒一杯接一杯灌進嘴裡。也毫不在意翠梢與朱櫻異樣的目光,尤其是朱櫻,她看着李玄玄的目光越來越畏懼,續酒時手都在微微顫抖。
“貴人海量。”她小心翼翼道:“隻是這酒後勁大,貴人還是謹慎些較好。”
李玄玄笑了笑,将盞中的光酒一飲而盡,問道:“白二郎素日裡對你們家主可好?”
朱櫻朝上座自斟自飲的白二郎望了一眼,目露畏色,唯唯諾諾道:“家主的事,奴家不敢妄議。”
李玄玄從手上拔下一隻金镯遞給她,道:“說來聽聽。”
朱櫻小心地看着白二郎,乘着他仰頭喝酒的間隙,慌忙接過镯子塞進嘴裡啃了好幾口,确定是貨真價實的金子,這才戴在自己腕上,旁邊的翠梢見了嫉妒得直磨牙。
朱櫻朝李玄玄挪近了些,歡喜道:“貴人好生闊氣,不愧是塗山郎的女人,奴這就講給貴人聽,好讓貴人就着故事佐酒吃。”
四百年前,狐妖的兩大氏族,塗山氏與有蘇氏相争,塗山氏落敗,妖界已無立足之地,便舉族遷至長安,指望能在人的世界裡庇蔭,他們穿上人的袍衫,學習人的規矩,還舉力修建廟宇,靠受人香火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