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蕭姝笑彎了腰:“如今朝代都改了,居然還有人以為鬥花是拿花來鬥嗎?”
聞言,周圍笑聲愈發增多,不笑的幾人目光也鎖在李玄玄身上,低聲交耳。
見李玄玄一臉無措地愣在原地,蕭姝這才喘了口氣,看了眼李玄玄身邊的雀兒,得意地解釋道:“想來是下人沒看仔細那張請帖,請帖上鳥狀的暗紋,便是今日鬥花賽的主題。”
雀兒聞言,慌忙看向帷帳那堆寶物,果然,山雀圖案的瓷盤,鷹鹫狀的木雕,繪着孔雀的字畫,每一樣都與鳥有關。
她驚恐萬狀地看了李玄玄一眼,惶恐跪伏在地:“請長公主責罰,奴婢不知現在貴人們都是這般鬥花的,奴還以為……還以為……”
她百口莫辯,因為除了李玄玄,場上所有貴女都帶來了與鳥有關的寶物。
李隆基從未帶她赴宴,她也當真不知現下京兆府的鬥花規則已悄然發生改變。
都是自己的疏忽,才讓長公主落得如此難堪。
雀兒緊咬着下唇,虧自己還是長公主的貼身婢女,竟犯下這種低級錯誤,害主人蒙羞,她心中感到羞恥萬分,現下隻能以死明志才能挽回長公主的顔面。
才與長公主重逢的喜悅已蕩然無存,隻化作綿長的不甘,她想着自己在剛得知李玄玄回宮的消息,連續熬了幾夜向宮裡盤發嬷嬷潛心學習的手藝,日後怕是再也用不上了。
雀兒咬咬牙,紅着眼便打算向一旁的梧桐樹上撞去。
“雀兒。”
一聲沉着的冷喝喚回了她的理智。
雀兒回過頭,見李玄玄還端站在原地,目光清冷地盯着自己,她朝身側擡擡下巴。
“回來。”
雀兒委屈巴巴地回到她身旁,歪跪在身側。
“站起來。”李玄玄俯瞰着她,眼裡的肅殺之氣逐漸濃郁:“誰讓你跪了?”
是了,長公主适才蒙羞,若自己還自戕在衆人面前,那她豈不還得平白無故擔個苛責下人的罪名,想到這裡,雀兒暗罵自己不夠穩重,回去後定要以死抵罪。
李玄玄朱唇輕啟道:“回去·····”
“回去奴定當以死謝罪!”
李玄玄狠瞪她一眼:“誰讓你以死謝罪了?!回去自行找廖長史罰去一個月俸祿,日後這種錯誤不可再犯,更不許擅作主張尋死。”
雀兒袖袍揩揩眼,松了口氣的同時,不禁感慨道長公主還是和兒時一樣,對下人太仁慈了,自己一定要追随長公主到天涯海角!
見李玄玄站在那株綠芍藥邊,如同那株芍藥一般,富貴豔麗,但與周遭格格不入,蕭姝很是滿意。
即便你貴為長公主,也得讓你明白,誰才是京兆府天之驕女中的領頭者。
她清清嗓子,軟言寬慰道:“長公主才回長安不久,不知道姐妹們的閨中密語也是正常,沒有關系,在場的各位娘子都是善解人意的可人兒,日後都會慢慢教予長公主,這次長公主既沒帶合适的寶物,那妾身便将自己席糾的位置讓與長公主罷。”
李玄玄聽她娓娓道來,眉頭卻越擰越深。
雖句句聽似通情達理,處處設身處地為她着想,可讓人聽着總覺得不對味,愈聽愈讓人煩躁。
想起來,大師兄塗山烨曾調侃過,娘子越多的地方,是非便越多。
他時常幹些爬牆角的事,偶爾還會将那些姘頭内宅裡鈎心鬥角的事拿出來當作笑料講給她聽。
李玄玄便會不屑地冷呲。
“你說的這些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再不濟我也是個公主,哪個娘子會沒事來找我的不痛快?”
原以為自己此生是與這些事無緣的,現在看來,可見話還是不能說得太圓滿,沒想到一回來便被打臉。
她自小在道觀裡長大,師兄們又都是些直來直去的性子,說話從不拐彎抹角,讓她幹這等子費腦子的事,與這群小娘子打擂台,還不如去捉妖。
李玄玄當下便生出一個念頭。
道不同不相為謀,貧道告辭!
她正想離去,一位女婢捧着漆盒,裙裾翻飛匆匆趕來,見了各位娘子,她迅速行了個禮,又走到李玄玄面前,雙膝跪地高舉漆盒,大聲說道:“我家主人平陽郡主聽聞長公主在此處赴宴,特令奴來為公主獻寶。”
李玄玄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她打開面前的盒子,将裡頭的東西拿出來,周圍的娘子們都忍不住發出一聲贊歎。
這是一隻鴨形粉瑪瑙酒杯,體态憨厚可愛,雖非精雕細刻,但寥寥幾刀便刻畫得炯炯有神,可見也是出自名匠之手。酒杯通體呈現透亮的海棠色光澤,而鴨嘴上的鑲金工藝,更是市面上從未見過的,可謂是匠心獨運,生動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