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還能用剛換了洗過的衣服來解釋,做事風格就太難改了。風風火火的人就算收拾東西也是急匆匆的,幹練的人桌面上就不會攤這麼多東西,做事爽快的人,就算收拾東西也會清爽利落。
一個生活在日本農村的人,周邊可沒有什麼外賣店之類的,家中事情還不是都得自己幹。這位村長幹農活利落果斷,收拾桌上幾個小料瓶子卻手忙腳亂的,擺了這個倒了那個,頗有一副今天就要耗死在這裡的模樣。
絕對不是昨天的那個村長。
但他又知道諸伏景光和昨天的村長的約定,要說兩者完全沒關系那是不可能的,大概率和昨天那位是同夥了。
他吸取教訓,吹涼了茶水才小口小口啜飲,終于成功喝下去大半奶茶。心中卻是在考慮:【琴酒從這大叔的酒吧逃走,疑似組織代号成員的保羅死亡,剛好是他們見到村長,說明自己的目的,想要找保羅的時候。】
保羅之死,會不會就是因為組織發現他與諸伏景光正在接近真相,索性殺人滅口呢?
這麼想肯定會增加自己的心理負擔,因為這樣就等于将保羅的死亡與自己挂鈎,成了組織被他們的調查進度挾持,不得不做出的滅口行為一樣。
事實上,在降谷零的角度,無論怎麼看,保羅都是要死的。不過是受法律制裁而死還是被私下處刑而死,還是有根本意義上的不同。
處以死刑和犯罪并無不同。
降谷零想要的是将罪犯繩之以法,讓他們接受正義的審判。黑方自行滅口的,不就是他的失敗了嗎?
給自己這樣那樣的調節一番之後,男孩再擡頭,看到的已經是三人貌合神不合的打機鋒了。降谷零不确定自己有沒有完全聽懂,他隻聽出司機正在指桑罵槐指責村長貪污受賄、欺騙小孩兒,諸伏景光以村長不履行合同為由,拒絕立刻付款投資村莊,而村長則一副對投資不那麼感興趣又好像被逼着向諸伏景光求投資的模樣……
這個世界太魔幻,他一定是在剛才走神的時候漏了一整季的電視連續劇。
此時,諸伏景光剛好将村長說得啞口無言,三人停戰,稍微喝水潤喉的間隙。降谷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起了昨天的計劃。
“既然這裡沒有進展,我們還是快走吧,不是還說要在外面大吃一頓嗎?”他抓着諸伏景光的袖擺扯了扯,帶着期待和些許撒嬌意味地詢問。
諸伏景光也想着趕緊結束話題,省得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村長一副不想給他們情報又想吃他們投資款的醜惡模樣,讓他作嘔。
投資款就算給了這種人,恐怕也會被中飽私囊,最後能有多少用在改善村莊道路上?不得不讓人懷疑。
“說的也是,”男孩擡起被降谷零抓着的左腕,看了眼時間,做恍然大悟狀,驚訝道:“都這麼晚啦?還是趕緊走吧,不然訂的餐就要超時了。”
言罷,也不管村長的極力挽留,口中說着“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兩條腿一收一撐,就咚咚咚跑出了和室,把木質地闆踩得吱哇亂叫。
降谷零笑着,顧不得再會,自己也發自内心地笑着,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唯一動作慢騰騰站起來的司機先生得意地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居高臨下地看着驚慌失措的村長,如同鬥勝了所有對手的公雞,挺着腰昂着冠,刻意放緩了腳下的速度,隻為了氣一下不聽他說話的村·長·先·生。
村長連假裝客道,起身送客都做不到,臉上挂着如面具般的假笑,直到三人離開才斂了笑。他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恨不得把桌上的瓶瓶罐罐砸個稀巴爛。可手指接觸到玻璃微涼的表面,又被激得恢複了清醒。
他想起來那位代号為卡爾瓦多斯的大人,掌握着他、他的一家,甚至整個村子中所有人的性命。看上去不過是小學年紀的少年人,居然就這麼心狠手辣。管中窺豹可見一斑,他到底招惹了怎樣的災難……
村長沒做過什麼大奸大惡的事,但早年起就是個小混球,臨到中年,就成了個中年混球。作惡也隻敢做些攆雞逗狗的小惡,過了半輩子也沒能做出點兒值得說到的成就。誰知道突然就被一個龐然大物的組織看上,給了他大筆的錢,隻需要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從最初送點無足輕重的東西,打聽一些人的八卦,到代号成員“賺錢”他望風,他逐漸成為外圍成員中(自認為)比較重要的一類人。
哪知道這一次竟然就出了殺人的大案子。
盡管卡爾瓦多斯透露了少許口風,說警方就算看破手法也不會細查,絕對會以意外結案。
可這是一條人命啊!代号成員的性命居然也如此投閑置散,那他這種外圍成員又能有多重要呢?
他終于感受到與虎謀皮的可怕。隻是一旦踏入污泥,就勢必染上黑色,再想清清白白地脫身而出,又怎麼可能呢?
在這樣的猶豫之下,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越陷越深,到了不可能逃脫組織掌控的地步。
俗話說魚死網破,可這位村長,就算拼命一搏,也隻有自己踏入死亡。組織,可不會被這種小魚小蝦傷了分毫。
他會死得比保羅還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