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斛咬咬牙對楊以甯道:“桑榆的事情,等祝曉回來會處理,在将軍府支取的銀子,我也會想法子還上,還請小姐不要報官。”
楊以甯看了看痛哭流涕的桑榆和一臉哀求的祝斛,歎了一口氣:“彩霞,拿紙筆來。”
彩霞将紙筆遞到她們面前,楊以甯道:“那就勞煩你們寫一張借據了,所有人都按上指印,你們先寫,等祝校尉回來,我會同她講明。”
祝斛提筆便寫,借據上三人依次簽名,落下指印。
“在這筆款清償之前,祝家人每人每月隻得支取一兩銀子。”楊以甯收起借據,看向祝家人:“可有異議?”
祝斛松了一口氣,她以為接下來的日子估計有些難熬,沒想到還是有些銀錢:“沒有異議,謝小姐體恤。”
桑辭慢半拍的想起自己手裡的銀子,遞向楊以甯:“這些,我先替阿爹還一部分。”
彩霞收下,吩咐護衛将銀子送去賬房,各開一張收據。
“許是我多言,我所聽說沉迷賭坊的人,皆是傾家蕩産,家破人亡,從未聽說有人飛黃騰達,若是他沉迷不改,夫人可别心慈手軟。”楊以甯盯着桑榆,對着祝斛勸道。
桑榆緊張的看着祝斛,祝斛點了點頭:“謝小姐好意,我明白。”
事情明了,楊以甯便讓其他人散了,隻留下祝家和王家人在此等待。
直到日落西山,王忠同祝曉才急匆匆的趕回來,汗如雨下。
當她們出現時,楊以甯正在大廳中同祝王兩家吃飯,還能抽空逗弄兩個小孩,給她們夾菜。
祝家倒是坦然,王河和王遠卻吃得膽戰心驚,總覺得這是自己在外面最後一頓飯。
看見剛回來的兩人,楊以甯招呼她們先吃飯。
王忠和祝曉皆後退,擔心自己身上的汗味熏到了楊以甯,異口同聲說自己先去沐浴。
大約一刻鐘,兩人前後回到大廳。
下人們擺好碗筷,祝曉見家人很平靜,放心的吃飯。
王忠見王河和王遠坐立難安,心中也開始惴惴不安,端着飯碗頻頻看向楊以甯。
楊以甯想起來這人不負責任,引狼入室,放心将兩個小豆丁讓一個居心叵測的人教養,都六歲了未開蒙就算了,還受這麼多罪,臉色就黑了下來,等會兒這人但凡是為那兩人求一句情,她都要找個時間同他打一架。
看見楊以甯臉色愈發不善,王忠忐忑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他低着頭,加快了吃飯的速度,生怕她會因為自己吃慢了而發怒。
吃完飯後,彩霞将借據拿給祝曉,複述了今日發生的事情,祝曉毫不猶豫簽字畫押,滿是怒火的眼光射向王遠,無聲的說了一句,你小子等着,便帶着家人們離開大廳回了小院。
王遠瑟縮一陣,他現在才明白,因嫉妒而做的事情将會産生他無法承擔的後果。
王忠看着憤怒的同僚,懵懂的知道自己這個侄兒做了什麼不厚道的事情。
楊以甯懶得同他費口舌,幸好今日,因金額偏大,擔心涉事嚴峻,她去官府申請了記錄人,她将寫滿王河王遠行事的冊子扔到了王忠懷裡:“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的同族幹了些什麼。”
冊子裡密密麻麻都是她們幹的蠢事,王忠才看個開頭便已經怒意橫生,他捏着拳頭,走向王河質問道:“你說你我血脈相連!你會視我的孩子為親子!當新衣穿在王遠身上時,你說她們頑皮!你說的每一句我都信了!可是呢?這就是結果嗎!”身材魁梧的王忠一步一步走向王河,憤怒沖得雙眼通紅。
“我……我……”往日的王忠在王河面前總有些憨傻,她說什麼便是什麼,她第一次被他如此震懾,準備好的說辭消失在嘴裡,她以為王忠并不重視那兩個沒見過幾面的孩子,會接自己進京是因為對自己的挂念,現在她才知道她猜錯了,一切不過是她自以為是。
楊以甯涼涼的語調打斷王忠的怒火:“看完了嗎?”
“我……”王忠上升的怒火瞬間被澆滅,呐呐道:“還沒有。”
“看完了再說。”楊以甯讓下人帶倆孩子出去消食。
“哦……”王忠拿起冊子繼續看。
王河和王遠悄悄的朝楊以甯挪了挪,楊以甯看見了,暗自翻了個白眼,嘲弄的勾起唇角。
捏緊的拳頭顫抖着,憤怒沖昏了王忠的理智,在他舉起拳頭前,楊以甯摁住了他的手臂:“王将軍,可不能鬧出人命……”
王忠的拳頭最終落在了桌子上。
楊以甯看着散架的桌子,頭更痛了,吩咐彩霞:“等會兒讓賬房來算賬,這張桌子記王将軍賬上。”
王忠無措的站在散了一地的桌子面前,委屈的看着她。
楊以甯問道:“王将軍,毀壞官服,你自行向聖人請罪,至于你要如何處置他們,我不插言。不過王遠從将軍府支取的100兩,還有王河欠的20兩,是你替他們還?還是我報官?”
“報官吧,她們這麼對我的孩子,我如何還能替她們還,王遠小小年紀便心術不正……”王忠抿着唇,眼眶微紅。
王河崩潰的抱住王忠的大腿:“狗蛋!你不能送我們見官,你不記得了嗎?你小時候快餓死時,可是我常帶你到我家吃飯,也是我帶着你滿山遍野的玩!哪怕你大了,我阿娘在世時,也時常記挂着你,你這麼對我們,不怕我阿娘在地下知道了傷心嗎!”
王忠直直的站在那裡,仰着頭,将流出的眼淚逼回眼眶,拳頭松開又捏緊,他就是顧念這份感情,沒想到卻害了自己的孩子,他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