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色茫茫,映入暗色房間竟也不覺得漆黑一片,那木日沒有開燈,就這樣靠在門後陷入沉思。
手機屏幕亮起幽藍的眩光,深邃的面部輪廓被照亮在方寸之間,那木日斂去方才多餘的面部表情,快速劃着屏幕讀取消息。
朱軒告訴他,陳鴻宇的廣州之行并不順利,幾家銀行口徑一緻,要求他在短時間内償還高額債務,加之有人惡意收購他上海公司的票,陳鴻宇的現狀十分危急。
那木日回她——别心軟,一定要咬死陳鴻宇。
朱軒發了他一個微笑表情,再回複他——我在明,你當然想我咬死他,到時候鍋都在我身上。
那木日譏諷地笑了下,心說要不是為了盡快讓徐弋陽脫身,他也不願行此險招。
上個月,那木日去佘山莊園救徐弋陽,從齊實與陳鴻宇的對話中偶然得知朱軒的存在,再三考慮後,那木日輾轉聯系上了陳鴻宇名存實亡的正妻。
兩個人,各有所求又目标一緻,遂一拍即合決定合作共赢,朱軒負責挑撥離間籠絡各方人馬給陳鴻宇找麻煩,而那木日則潛伏在徐弋陽身邊,控制住陳鴻宇産業下除他本人外最大的股權所有人,一旦有可疑的資金流向,便通知内線一舉收割。
廣州之行出師不利,轉頭關于陳氏的謠言?甚嚣塵上,與陳鴻宇關聯的風投公司股票大跌,一個匿名新賬戶趁機大量購入,一路抄底成了公司裡持股比例排第三的神秘股東。
關于買家身份,陳鴻宇多方打聽都未查出是誰,殊不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持股百分之十二的那木日正在濟州島偷家。
大家都以為那木日是個新疆窮小子,甚至連朱軒都不知道那個神秘股東就是他。
回完消息,那木日如釋重負,過程比他想象得更順利一點,隻要朱軒能成功把陳鴻宇從繼承人的位置上拉下來,不說破産,元氣大傷那是必然的。
晚間十一點,一海之隔的上海,陳鴻宇還未離開辦公室。
Alan坐在工位嚴陣以待,随時做好被辭退的準備。
陳鴻宇這幾日面臨各方面的壓力——銀行施壓,資金短缺,股票崩盤……他沒想到對方來勢洶洶,恨不得把他摁死當場,結合齊實對他的忠告,陳鴻宇心知肚明這是朱軒的手筆。
嘗試聯系過朱軒,但根本找不到她人,前一陣子鬧着分家的叔伯們卻在此時集體啞火,生怕到時候債務也要平分,白白沾了一身腥騷。
老爺子說,朱軒還在的時候最多窩裡鬥,朱軒一離開陳家,他們就成了箭靶。家務事處理不好影響了集團企業,他們這是破了整個陳氏家族的運勢。
這些錯現在全都算在了陳鴻宇頭上,老爺子已經動了換人的念頭。
Alan作為陳總的心腹大臣,老闆在他就在,老闆滾蛋他也滾蛋,所以陳鴻宇的電話進來時,他立刻打起了精神。
“審計報告還有多久可以完成?”
“之前催過了,最快也要下周,還是初步統籌。”
陳鴻宇按着太陽穴,疲憊地歎息道,“可不可以再快點,或者做到哪先發給我?下周……下周我可能就要被陳家掃地出門,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全部付之東流。”
快點,一定要再快點,這一切都是為了能留住徐弋陽,棋行險招,卻還是栽了跟頭。
“陳總,我幫您再催一下。”Alan說完停頓片刻,接着換了個語氣開導了老闆幾句,“也别太焦慮,船到橋頭自然直,大不了還是回去幹投資呗,陳總你又不差錢。”
“開過了巨輪,怎麼甘心回去坐小船?”陳鴻宇辛酸地笑了笑,“更何況小船現在也在大風大浪裡,能不能保全還難說。”
Alan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積極向上的空話對陳鴻宇來說就像放屁,他陷入了沉默。
最後,陳鴻宇無比消極地囑咐道,“我們還是抓緊時間找到朱軒吧。”
“好的陳總。”
另一邊的房間裡,徐弋陽剛洗完澡,正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坐到床邊,看到那木日發來的照片。
那木日很細心,發過來的照片調整過曝光和白平衡,畫面變幹淨了許多,徐弋陽越看越喜歡。
忍不住打開微博,考慮了半天,還是發了新動态,反正陳鴻宇說讓他别急着回國,看來他也不必藏着掖着。
如他所料,“秋天”第一個點贊,恍惚間,徐弋陽差點以為回到三個月前——網絡上似曾相識的陌生人。
好在淳樸的那木日一直未離開。
他打開微信,給那木日發消息,打了好長一段話最後删删減減隻剩下一個問句——你怎麼沒睡?
那木日秒回——我在想你。
——不是說了晚安嗎?
徐弋陽覺得他們都說話不算數,嘴上說着拒絕身體都很誠實……哪怕理智占了上峰,但想到那木日對他的種種付出,心裡柔軟又愧疚。
微信的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已經好一會,徐弋陽猜他肯定也是删删減減不知道發什麼才好。
——是說了晚安,再說一遍,晚安。
這段話發完,“正在輸入中…”退出,徐弋陽突然覺得心裡好空。
未幹的頭發沾在臉頰兩側,水珠順着向下,滴在他的大腿上。開着地暖的房間烘得他腳底發燙,可惜空了的心卻沒有跟着一起暖和起來。
明明今夜滴酒未沾,可為何才分别半刻想得全是他。
甩了甩頭發,水珠四散,頭發拍在臉上扇得生疼,徐弋陽生氣地丢掉毛巾,掩面坐在床上。
是在生自己的氣,因為那木日真的在乎,所以他怕萬一——萬一真的離不開陳鴻宇,還是不要給希望的好,一次兩次地吊着人家不放,實在太不公平。
他想那木日想得快要發瘋,一個聲音說倒不如痛快把人叫過來一起快活,另一個聲音說身上紋身忘了嗎,難道還不嫌丢人?
不透風的房間,不透風的心事,藏着一個嘴硬不透風的人……
徐弋陽輾轉反側,深夜難捱。
十二點半,徐弋陽聽到漲潮的聲音。
潮起潮落,萬有引力。
他問——你睡了嗎?
手機震動,那木日看到消息後立刻兩眼放光。
——還沒有,怎麼了?
——外面海水太吵,睡不着。
那木日還在想怎麼回,下一條消息接連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