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覺得,我們這蘭花炭賣什麼價錢合适?”
牛大叔眉毛微皺,認真盤算起來。三斤上乘木炭出一斤茶炭,但中間人工耗費較多,除去正常燒制柴炭的時間,柴炭到茶炭這個過程耗時又耗力,價錢自然要高出一些,方不虧本。
“3斤木炭10文左右,1斤茶炭怎麼也要15文。”牛老漢給出自己的定價。
莊聿白點點頭,向牛叔探過了底,再去同茶坊掌櫃談判時,才能做到心中有數。
七日時間到,莊聿白和牛大有帶着那簍蘭花茶炭,如約去了緣來茶坊。
牛叔等人在家等消息。原本臨行時喜氣洋洋、志得意滿的兩人,從城中回來後,卻一臉嚴肅。
應該是沒談攏,牛叔安慰心中咯噔一聲,笑着寬慰:“沒事,是不是嫌我們定價太高。或者我們每斤降幾文?”
見莊聿白搖頭,牛老漢又道:“這炭是好炭。那茶坊不要,總有人會看上。大有,你明日帶着樣炭多去幾家茶樓酒肆問問,還有香店。”
莊聿白扶住牛老漢:“牛叔,緣來茶坊一眼就看上了我們的蘭花炭,而且以30文每斤的價格,将樣炭全留下。”
“30文每斤,出到這麼高的價,是好事。”牛叔不明白二人為何愁眉不展。
莊聿白微歎口氣:“對方想出30兩銀子買斷這蘭花炭的制作工藝。我沒答應。”
牛老漢一聽,腿頓了下:“30兩!30兩可以買4頭大青花騾子。這可真不是一筆小錢。不過啥叫‘買斷’?”
“買斷,就是今後這蘭花炭的技術歸這茶坊所有。我們今後隻能為這一家茶坊制作蘭花炭。”
牛老漢原還想勸莊聿白接下這30兩銀子,可低頭想想也覺不妥:“若他家茶坊哪一日不做了,我們這炭豈不是就沒出路了。不行不行,買斷不可取。”
莊聿白也知道買斷不可取。可30兩現銀到手的話,孟知彰去府城考試的錢就有了。
*
月輝灑滿庭院,将浮起的燥熱之氣壓下來。
燈影晃動,莊聿白支肘托着下巴,用力抓着那杆筆寫寫畫畫。他在認證盤算家中積蓄。
貨郎張這條渠道目前一共有2兩銀子入賬。端午訂單,學中、鄉鄰,加上吳家壽宴以及孟知彰抄書所得的銀錢,結餘6兩銀子。近來新接的4個訂單,入賬近8兩。除去各類成本、日常采買等,家中目前攢下的銀錢已經有12兩。
離院試還有2個月時間,以目前的攢錢進度,單單依靠金玉滿堂攢夠30兩,問題應該也不大。長遠來看,拒絕茶炭買斷之事,是對的。
莊聿白伸了個懶腰,看看一旁的孟知彰。
孟知彰一如既往坐在一旁椅子上認真看書,不近不遠,不聲不響。每隔幾分鐘便會輕微地翻動書冊,規律且有節奏。
莊聿白理解孟知彰備考辛苦,所以對方晚間讀書時他從來不打擾,也極力克制自己保持安靜。一時半刻還好,坐久了容易犯困。
“啪——”燈花爆了一聲,莊聿白扭扭身子坐直些,他看着自己面前塗滿鬼畫符,不由提筆又添了兩劃。
月光如水,從窗棂緩緩淌進來。一聲聲翻頁的音浪下,莊聿白的眼睛越來越緊澀,頭也越來越昏沉。椅子中的人越坐越矮,後來索性腦袋歪在胳膊上。
莊聿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睡了過去,等他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
屋内熄了燈。月光更清亮,窗棂形月光在黑暗掩映下的書桌上緩緩流轉。窗外牆角不時傳來幾聲蛐蛐聲。
來了這些時日,莊聿白已經習慣了這種安穩的村野生活,每天幹勁十足,每天都有新的收獲,最主要的是現在錢袋越來越鼓。
獲得感帶來的對生活的掌控感,讓他對所在的這個世界充滿信心,也越來越喜歡當下的身份和當下的自己。
莊聿白蹭了蹭身下的枕頭,給自己窩出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心情舒暢,連枕頭都變得溫軟舒服起來。
月光映在眸底,莊聿白像是察覺到什麼,眼底的笑意倏忽消失。
身下的“枕頭”不僅溫熱,還微微起伏,甚至在“撲通撲通”有節奏地跳動。莊聿白一驚,猛地支起腦袋,借着月光朝身下看去。
……自己睡的哪是枕頭。不知何時竟趴上孟知彰的胸膛,此時一隻手還摸着人家堅實的胸肌。
就說自己睡相不好,睡覺時手腳需要用繩子約束下。一時忘記,就惹出了這麼大個難堪。
莊聿白被燙到似地縮回手。非禮勿視、非禮勿動、非禮勿摸。
孟知彰向來清風朗月般一位矜持君子,若此時醒了,發現自己被如此輕薄,不知會作何感想。萬一他鬧起來,問我要說法。我能給什麼說法!
莊聿白探頭看看平躺在自己身邊之人,似乎并沒察覺什麼異樣。他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去探對方鼻息,呼吸平穩,神态安然。還好睡熟了。
莊聿白緩緩從孟知彰身上退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