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牛大有的空檔,莊聿白在旁邊鋪子買了些細麻的巾帕以及清潔用的皂角、牙膏等物。銀錢減100文。
牛大有回來時,原本卸空的炭車此時已經堆滿大半。他将莊聿白采購的這些東西一樣一樣搬至車上。日頭已經偏西,哥倆上了車,揮鞭往家趕。
路上路過熟食鋪子,莊聿白又買了一壇五斤裝的壇子肉。古代沒有冰箱,做成壇子肉還能存放一段時間。眼下手頭稍稍寬裕,近來也着實辛苦,馬上又端午,值得好好犒勞下。銀錢減190文。
“你對知彰真好。”牛大有穩住缰繩,輕車熟路往家趕,他看過了,今日莊聿白采買的東西多數都是給孟知彰的。或許是今日多得了銀錢心中高興,牛大有話也多起來,“等知彰過幾個月成了親,你還在這幫忙嗎?”
日頭高懸,白熾燈一般刺眼。一聲響雷在莊聿白頭上炸開。
牛大有說的是……娶親?孟知彰?
牛大有沒有注意到莊聿白的情緒變化:“多虧了你幫忙讨回興二克扣的銀錢。你瞧,車上這一大包是棉花,給知彰做喜被用的。我娘天天念叨被子的事要抓緊,說知彰的親事說快也快的,隻要莊家那邊定下日子,随時就能迎娶過來,耽誤了事可不成。阿娘還以為要到夏收後才能湊齊這一床被子的棉花。我今日一并買回去,阿娘見了一定開心。”
牛大有像中了邪,仍然自顧自往下說,不過莊聿白已經聽不見他在講什麼了。
孟知彰成親?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孟知彰嗎?是每日與自己坐卧同行、茶飯同享的那個人?
莊聿白想不通。他自認與孟知彰同床共枕這些時日,還一起将這金玉滿堂的生意做起來,早建立起濃厚的情誼。這不算戰友算什麼?不算知己算什麼?退一萬步講,就算夠不上知己,再怎麼着也算個相熟的朋友吧。
怎麼你連成親這種人生大事,都瞞着不告訴一聲?
莊聿白回頭看了眼炭車,心中越發憤懑。這大半車東西,除了給自己買的那一套衣衫,哪一樣不是給你孟知彰買的?
孟知彰啊孟知彰,我把你當知己疼,你卻拿我當外人防!
若說剛上車時,莊聿白還是個志得意滿的常勝将軍,載着滿車戰利品神采奕奕不可一世。下車時則烏雲滿頭,便回那隻落湯的長毛玩偶,滴滴哒哒滿身是水,沒有半點精氣神。
“琥珀,你是不是不舒服?”到家時,牛大有終于發現了莊聿白神色有變。
“沒事,暈車。”莊聿白自己從車上滑下來。看了眼孟知彰伸到面前要來扶自己的手,有意躲開,徑直走去房内,扯下外衫,躺去了床上。
他腦子很亂,像剛從戰場敗陣下來,亟需一個人靜靜。尤其不想見到孟知彰。
莊聿白一開始對随機空降的這個世界很是有怨言。一窮二白,還處處受限。眼下好不容易算謀到了一個營生,雖賺的不多,但正一步一步好起來,而且比預想的還要紅火。眼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了。可走着走着,卻忽然冒出個什麼東西擋在前面,毀天滅地地把前路一下給拆了。
莊聿白雖然沒明着同孟知彰講,但他将日子已經規劃得很遠。等金玉滿堂的生意完全步入正軌,攢出更多的錢,那時孟知彰應該也應該考中了秀才,他們也蓋上幾間明亮瓦房,再買匹騾子代步,這樣孟知彰出門行走更方便些。當然孟知彰還會一路去考舉人考進士,這些費用他來操持,孟知彰隻管專心讀他的書即可。孟知彰有招一日出息了,帶自己享受下這世間繁華,也不枉自己辛苦穿越這一遭。
院子中,孟知彰和牛大有邊将将炭車上采買的東西卸下,邊小聲說着什麼。莊聿白無心去聽,他拉過被角蓋住自己的腦袋。
起與微末的兩個好兄弟,筚路藍縷互相扶持,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豈不是一段佳話?原以為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誰知……誰知中間竟然有人要中途下船。
這算割席分手麼?
就算被分手,自己竟還是從别人口中得知的消息。若今日牛大有不說,自己還被埋在鼓裡。
孟知彰,你打算瞞我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