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管家的擔憂不無道理。
興二自打那日在孟知彰家吃過虧之後,心中越想越恨,整日琢磨着怎麼報那幾拳之仇。後面聽說莊聿白要來吳家,心思活絡起來,想着這不是兔子進了狐狸洞麼。
不過他自己力量有限,若再遇到上次那壯漢估計還是隻有吃虧的份兒。有一說一,壯漢的路數着實厲害,自己還沒看清對方怎麼出招的,已經臉着地趴在土裡,肩背和臉上早挨了幾拳,火辣辣的疼。
自己打不赢,那找外援。興二日日在吳小公子身旁吹枕邊風,讓吳小公子千萬給他做主。
說近來有個不知輕重的廚子欺辱了他。仗着自己做的吃食受歡迎,又是大娘子派人去請的,便自以為拿到尚方寶劍了不得了,不僅不把他放在眼中,知道他興二是小公子的人之後,還特意派出一個五大三粗的悍匪來打他。
打他,不就是不給吳小公子面子麼?不給吳小公子面子,不就是看不起吳家麼?他興二自己受委屈不打緊,他見不得别人欺辱他家小公子。
興二越說越激動,掏出他娘馬婆子給他的繡花手帕子,抽抽噎噎,在吳小公子面前狠掉了幾滴眼淚。
吳小公子一聽便炸了火,不過他是個風月場合流連慣了的,見興二做小伏低纏絞在他身上,知道這事八成興二不占理,但架不住他自己憐香惜玉,便拉下臉,裝出個異常生氣的模樣,吵嚷着要去揭了那廚子的皮。
“一個廚子,還敢動你!等他來的,不讓他扒層皮,老子跟他姓!”
吳小公子說完,又拉過興二手中的帕子,折起繡着粉色桃花的一角,親自将興二那烏青眼眶上挂着的幾滴眼淚擦了去。
既然吳小公子答應出馬了,這口氣就算出了一半。
求人辦事,哪怕是枕邊人,也得付出些代價,給到些誠意。何況興二這排不上号的、充其量隻能算個編外暖床的。興二将平生所學極盡所能、好好伺候了小公子一通,被人擡回去後趴了大半日才從床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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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聿白這邊一切就緒,開始炸制玉片,剛第一鍋出爐,他就發現窗外門前多出些身影,假裝有意無意地路過,眼神卻一直往自己這邊看。
不過這也怪不得别人。
一是大家确實沒見過玉片,一個清俊小生做法術似的,把那麼一小把薄片往鍋中一放,鍋中瞬間噴雲堆霧般往外炸雪團,滿廚房香氣飄蕩。誰看了不迷糊?
掌管廚房的吳嫂素來嚴肅少言,在吃食面前眼高于頂,自認為滿城中她的廚藝無人能敵,可等她見了莊聿白的玉片烹制過程,半日說不出話。等意識歸位,口中隻剩連聲驚呼。
吳嫂一開始還矜持着遠遠看着,聞到香味後有些坐不住了,不知幾時人已經走到竈火旁,帶着探究和打量看向眼前這位小生。再後面圍在身邊又是研究坯片,又是讨教油溫,若不是那麼多人看着,她都想親自為這個小生添柴燒火,那股殷勤熱絡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拜師學藝的學徒。
莊聿白在吳家引起圍觀,更主要的是人長得俊秀。雖粗衣素服,但架不住身段樣貌出挑,更帶有天然去雕飾的一股風流之姿。
窗外私語,他家吳小公子花50兩銀子從西邊新娶來的三姨奶奶已經算是個絕色,但和這小哥兒比,那還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别說後廚燒火打雜的小丫頭,就是跟在老太太身邊見過些世面的大丫頭,都假借看進度的由頭,親自往廚房跑了好幾趟。
莊聿白剛到不過一個時辰,他的名号已經在後院的丫頭小厮裡面傳開了。衆人還私下給他起了個诨名,叫什麼琥珀仙子。
管家先前特意交代過了,要好生招待,衆人更是極盡殷勤之所能,端茶倒水自不必說,莊聿白臨時休息的茶案上高矮不一的茶盞就放了四五個,連擦汗的繡花手帕也已經擺了好幾條。中間還夾雜着一個香囊。送來的小丫頭說廚房煙氣重,幫這位琥珀公子熏熏衣衫。
莊聿白剛到吳家,興二就把消息遞給了他的吳小公子吳用。
這吳用當時正在天香樓招蜂引蝶樂得自在,本要把興二打發走,卻聽身邊小厮說這廚子比家中三姨奶奶生的還好。
這小厮很是懂他家主子,吳用一聽,當即放下酒盞,提衣整帽,趿拉着鞋子就要往家走。
他倒要好好會一會這位琥珀仙子,看他究竟是怎樣一個風流标緻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