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氣息終究還是被她本人擡手揮去,轉瞬即逝。眨眼間,嚴雪涯又回到先前那般風輕雲淡的模樣。
“為何要去尋洛川?”
喬硯深目光中盡是堅定,答道:“有故人在等,不得不去。師尊,我知一切可疑,但我與離夏不會做危害宗門與族類之事,還請信我們。”
實在是好熟悉,平日看着無欲無求,或是萬事不挂于心上,恣意行事,可一旦認定什麼,便固執到挪不動一分。
那日她未能阻止,今日也無法幹涉,作為師尊,隻能為她們指導,以求兩人在離開自己後平安無事。
嚴雪涯勉強壓下心頭泛起的無力感,歎道:“我知曉了,你們當然不會是心術不正之人。但洛川最後記載位于上界,若你們要去,那就磨練好一身本事——上界情況兇險,不要有命飛升,沒命去找。”
此後,沈離夏與喬硯深每日都來谷雨峰鍛體。
“第一年,五月三日,天氣晴好。
距來到這裡已過小半月,經曆許多事,興許可提筆寫下。求仙、夜半借任務逃離、魁州事變,若成一部話本,或許是精彩的。
待合适時再補上。修為漸進後記憶變得格外好,不愁會忘事。
今日唐師姐又被拉來同我們特訓。不過她調息方法很好,二十周跑下來不帶氣喘,隻是稍微出汗。離夏開始偷懶,跑過十五周後便藏到林中,還帶我去看。如此不禁懷疑,她第一次時是不是已經這樣做過。
結束後,習慣性要去小城覓食,被唐師姐嚴加阻攔。于是那罐麥芽糖遭罪,三人分食,隐約吃得有些牙疼才解饞。
昨夜入夢,一片混黑。我不知那日她所言是否為真,是否我......自此後再也見不到她。
她——或許不該這麼生分。這本日記,不會給任何人看,又何嘗不是寫給我......寫給你的呢?
......
第一年,五月七日,暴雨。
離夏修煉過急,竟走火入魔。幸好師尊今日前來監督,及時封住她靈力,又讓我同她調息,才終于解決。
于是下午,離夏被師尊罰抄清心訣一百次。她喊我幫她抄,卻在我要動筆時掀了桌台,牽我去城鎮上逛,言之:‘她還能殺了我不成?’
我知她雖表面對此一言不發,心中也很急切,想要盡快提升修為,尋到洛川。隻是,她當真如我一般,知道自己是某人的轉世嗎?還是說,隻是急于尋到真相,要趕快回去?我從未聽她提起過更多自己的事,如童年究竟是被寄養在他人家中,還是發生了什麼,以至于同父母分開。先前她夢中的呓語,我也未找到機會開口。
如此距離,我們仿佛終究隻是被不走運捆在一起,無法再貼近彼此的心一分。
可我是覺得不足夠的。尤其想到那日你望着回憶的眼神,我确切看見裡面萬般柔情破碎,悲哀得人一瞬要落淚。
遺憾一旦埋下種子,便會不可遏制地生根發芽,最終在命運的樹枝末端結出苦果。
所以,我知道了自己的心......我想更了解她。
這幾日來,夢很平穩,哪怕與離夏雙修,神火氣息也未驚動你。
你還在看嗎?我想我現在最親近的人竟是你,從我知道你自幼便開始注視我時。
我還想問,你所說的要愛自己,究竟是何意。
......
第一年,五月十五,晴朗。
同唐師姐體術搏鬥一場,酣暢淋漓,雖敗,收獲頗豐。
師尊把偷懶的賬算在一起,叫離夏同她對劍。
今日,我終于見到什麼叫‘吊打’。離夏使勁渾身解數,無一絲還手之力。
看來,我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不過她被訓得心灰意冷,晚間竟靠着我掉了眼淚,實在罕見。不知為何,我覺得......很是可愛。
忍不住多安慰了幾句,把她勸上床鋪,又用被子卷好,塞上一塊饴糖,輕輕拍了好一會兒。
怪我太心軟,總放她偷懶。可每次看着她那雙眼睛,總覺得好明亮,也講不出拒絕的話。
要冷心肝一點才好。
特訓到此結束,明日啟程,前往第一域沉淵秘境探索。
這次,甚至以後,或許你都不再能救我。
但我還會寫,會想,也許找到洛川,一切就會結束,你也會再出現,遺憾得以完滿。”
喬硯深目光收回,合上手記,将其放入儲物袋中。
另一房間,沈離夏換好衣服,攜長劍小跑出來,聲音清朗,同屋外鳥鳴仿佛正在應和般,傳入她耳中:“準備走了,學姐!”
“好。”她含笑點頭,搭上沈離夏的手,與她一同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