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饒有興味地望向戚聞淵。
哪知戚聞淵卻是頗為鄭重地點了點頭:“會的。”
倒是讓珈甯愣住了。
這與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人這幾日怎麼像是轉了性一樣?
珈甯耳邊一紅,瞥了一眼巍峨高聳的城門,恰好此時有風吹過,惹得城上的旗幟獵獵作響:“那你就挂念吧。”
“夫人,保重。”
珈甯仍舊低着頭,專心打量着自己鞋履上的海棠花,甕聲甕氣道:“說得像是再也見不上面了一樣。”
戚聞淵雖不信鬼神之說,卻也是眉頭一皺:“慎言!”
珈甯努努嘴,臨到戚聞淵轉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複又從荷包中翻出一枚平安福,直愣愣塞到戚聞淵手中:“這是我阿娘之前去雞鳴寺求來的,比京中的寺廟要靈驗些。”
戚聞淵沉聲道:“多謝。”
“謝我母親就是,她當時就說是給姑爺求的。”
“也多謝……泰水。”
珈甯腹诽,嶽母就嶽母,說什麼泰水,文绉绉的,好沒意思。
此時已是巳時三刻,天光大亮,晴空一碧如洗。
春末夏初暖和的日光包裹住并無多少離愁别緒的夫妻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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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聞淵走後,珈甯的生活并沒有太多區别。
照樣是睡到巳時之後,今日用些燕京城獨有的早點,明日又換回許廚娘做的江南菜色,待到後日,又差人去酒樓裡買些嶺南吃食嘗個新鮮。
午後或是翻看話本、詩集,或是練練投壺、鬥草這些“看家本領”,又或是約上程念之一道去城中閑逛、去戲場聽戲。
廿四那日還點了點熏風院二三月的賬本。
沒什麼問題,想來也沒人敢在戚聞淵眼皮子底下造次。
至于廿五那日,則照舊是去給侯夫人請安,捂着鼻子吞一口味道奇怪的白豆腐,再與同樣不愛吃這東西的臨瑤偷偷對視一眼。
複聽女眷們說起近日府上的事情。
陳氏愛提戚聞泓,珈甯不感興趣,左耳朵聽了右耳朵出。
隋氏不愛說話,總是靜靜看着他們。
等到楚畹蘭生辰宴那日,珈甯瞧着眼前的酒樽,忽然想起,也許她應該給戚聞淵送一封家書去。
驿寄梅花,魚傳尺素,這都是戲本子裡常唱的。
回了侯府,織雨與搖風将筆墨俱都備齊了,珈甯坐在案幾邊上,卻不知該如何落筆。
說挂念着他?那便成說謊了。
珈甯不喜别人對自己扯謊,自是也不願對别人胡說。
斟酌許久,終究是在花箋上寫下這兩日吃到的糕點、戲場中新排的傀儡戲、還有熏風院中初開的長春花。
寫到此處,她竟是起身去院中摘了一朵嬌豔欲滴的長春花來:“明日一并給世子送去。”
複又在信上寫,今日在楚畹蘭的生辰宴上,她顧念着主人家的面子,比試投壺之時,特意隻赢了楚畹蘭一籌。
卻是也沒想過故意輸給楚畹蘭。
既是寫到了生辰宴,珈甯特意補了一句,她今日隻略略抿了兩口酒。
雖然并非是因為記着戚聞淵的叮囑,而是因為楚家的果酒微微酸了些,不太符合她的口味。
但這些事情,戚聞淵便不必知曉了。
末了,再寫上幾句“順頌時祺”之類的吉祥話。
一封家書便了了。
過了兩日,這一封簪花小楷寫成的家書到了戚聞淵手中。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着珈甯寫的字。
秀氣、精巧。
每個字的最後一筆卻又都隐隐有些壓不住地飛揚,給這些字添了一分靈動。
複又見着信封中還藏了一朵已經幹枯的長春花。
是有些蔫巴的暗紅色。
戚聞淵坐在案幾前,靜靜看着那朵長春花。
久到蒼筤都覺得自己的額角已經滲出了汗水。
卻見戚聞淵站起身來,快步往驿站外的小院中走去。
借着月色,他俯身摘下了一株生在樹下的野草。
也不知是什麼草,總歸是京中沒見過的。
也可能京中是有的,但他從來沒有分出過心神去留意這些平平無奇的小草。
他在回信中寫道:
驿站無花,此乃真定野草,色澤墨綠,拉拽之際頗有韌勁,與夫人共賞。
拿到回信的珈甯一臉嫌棄:“怎麼還有人在家書中塞野草的啊!”
倒是沒提要将這株幹巴巴的野草扔掉。
隻是扯了扯。
“啪——”地一聲,野草斷開了。
哪裡頗有韌勁了。
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