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雨揉了揉頭發:“不若問問車夫?”
珈甯望着連綿不絕的雨線,不再多言。
等主仆三人穿過雨幕,行至望樁之時,珈甯對着車夫問道:“岑叔,都察院離這裡遠嗎?”
車夫道:“一刻鐘多些。”
珈甯抿着嘴,擺弄着自己的衣袖。
車夫準備出發之時,忽聽得珈甯道:“往都察院去。”
戚聞淵也沒有帶傘吧。
既然都這麼近了,那她,也就勉為其難地去給他送一把吧。
織雨、搖風與車夫俱是一愣。
珈甯有些不好意思,當即埋下頭去,盯着裙擺上的花紋,不再言語。
哎,前幾日的戚聞淵有些奇怪。
她自己怎麼也……
好半天,方才聽得珈甯小聲解釋道:
“我就覺得,也挺近的,世子過陣子又要去真定,若是淋雨病了,可如何是好?而且我們都宿在熏風院,他若是病了,豈不是會連累我?”
織雨與搖風對視一眼,笑道:“小姐真好。”
珈甯總算是擡起頭來:“那可不是?父親總覺得我性子不好,我說他就是偏見!”
-
燕京城,都察院。
戚聞淵整理完文書,剛抿了一口熱茶,便聽得窗外響起“吧嗒吧嗒”的雨聲。
“也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
“春日裡的雨,應該也就下幾個時辰。”
“可我今日和夫人約好了,晚上要一道用夕食,可不想在都察院裡和你們這群老爺們過夜。”
“說得像我想一樣!”
“左右雨也不算大,直接沖去馬廄那邊不就行了。”
“有辱斯文!”
“那你淋雨去吧。”
戚聞淵眉心微蹙,隻覺這些叽叽喳喳的同僚比起窗外的雨聲更為煩人。
他不欲參與這些人的話題,繼續埋頭苦寫明日要遞上去的奏折。
還未寫完,卻見一位衙役匆匆行了過來,道:“世子,世子夫人來了。”
戚聞淵筆下一頓。
這份折子又要重寫了。
面上卻依舊是那副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模樣:“她來做什麼?”
“說是見着今日驟然落雨,給您送了傘來。”
戚聞淵見着同僚俱都好奇地圍了過來,冷聲道:“今日的事可都處理完了?”
言罷,便跟着衙役,快步往外走去,隻見珈甯正在檐下站着,不知在和身邊那兩位侍女說着什麼。
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珈甯趕忙從搖風手裡摸了一把杏色的油紙傘,遞到戚聞淵手中:“喏,給你的,不用謝我,我正巧在城北買茯苓糕。”
卻見戚聞淵左手接過紙傘,目光落向珈甯的左肩:“淋濕了。”
搖風與織雨順着戚聞淵的視線望過去,卻并未看到何處有水珠留下的印子。
戚聞淵伸出右手,用袖口擦了擦珈甯肩頭那點幾不可見的水漬:“多謝夫人,往後不必如此麻煩的。”
不過行至馬廄那幾步路,淋這麼點雨,他還不至于有什麼。
反倒是珈甯……
她瞧着就是個身嬌體弱的。
戚聞淵對着搖風道:“回去記得讓夫人喝一碗……姜湯。”
當初臨瑤淋了雨,侯夫人就是讓小廚房給她準備了一碗姜湯。
珈甯倏地一笑:“我還以為世子會說,我一婦人,莫要再往都察院來了。”
戚聞淵緊握着傘柄,望着珈甯身後如霧的雨幕,并不答話。
送完傘,珈甯聽聞戚聞淵手中還有不少事情要忙,自也并未久留。
隻說雨天路滑,讓戚聞淵夜裡下值時當心些。
戚聞淵颔首,瞧着檐外雨幕冒出的縷縷寒氣,又交代了織雨幾句。
“不若回熏風院後将炭點上。”
珈甯輕笑一聲,食指輕輕點了點戚聞淵的衣襟:“又把我當什麼了?這都三月中了!”
今日這麼點綿綿春雨,還不至于讓她受寒病倒。
反倒是戚聞淵這種整日裡都困在屋裡讀書、辦公的書生……
“世子也請注意些。”
戚聞淵低聲應了,又撐着那把杏色的油紙傘将珈甯送至馬廄,方才回了衙内。
衆人少不免調笑打趣一番。
戚聞淵理了理被珈甯輕輕點過的衣襟,面無表情道:“夫人恰好路過都察院罷了。”
珈甯這廂,馬車行出都察院不到一刻鐘,至一街口,卻是忽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