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當聽到賀明珠的問題,許大舅毫不猶豫地答道:“對!你說的對!”
“我閨女,想在家裡住多久,就随她住多久!”
一家子裡,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表哥表嫂過于嚣張的氣焰被打壓下去,兩邊就暫時恢複了平和的相處模式。
賀家四人吃完飯就告辭回城。
盡管許大舅和大舅媽極力留客,但許家隻有兩間屋有火炕,一間住着表哥一家子,另一間住着姥姥姥爺、大舅夫妻和許巧燕母女。
平時這張炕已經很擠了,要是再塞進四個外甥,隻怕晚上睡覺翻身時都得全炕人喊着号子一起翻。
見他們堅決要走,大舅媽隻好無奈放行。但臨走前把家裡曬的幹菜、腌的鹹菜、攢的雞蛋,還有被霜打過後格外甜的瓜果,滿滿當當裝了好幾麻袋。
大舅媽的情誼太沉重,就算有賀明國和賀明軍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都差點沒扛起來。
賀明珠和許大舅約好年後送貨到三産飯店,留下了一筆訂金,由大舅發給賣土豆的村人,剩下尾款部分等貨送到後現場結算。
許大舅卻堅決不肯要賀明珠的錢,說:“還沒買上山藥蛋呢,哪能先收你的錢?等我趕着驢車把山藥蛋都運到了,你再給我錢。”
賀明珠卻不同意:“大舅,我和村裡人不熟,更沒互相做過買賣,這第一筆生意就顯得特别重要。村人看着你的面子上拿出幾百斤土豆,心裡未必不在嘀咕這錢能不能給到位,萬一我要是個騙土豆的騙子怎麼辦?”
許大舅急忙插嘴:“那哪能是騙子呢!”
賀明珠說:“大舅,這第一批土豆就相當于是拿你的面子賒的,變成了你替我去欠人情。說實話,我要是沒本金做生意,就算知道這樣不合适,也得厚着臉皮幹。可既然我現在手頭賺了點錢,就不能幹這種消耗你名聲的事。”
許大舅沒反駁,但心裡還是覺得外甥女想得太多,他一張老臉值什麼錢。
再說了,村裡人要是聽到有人要買自家庫房堆着賣不出去的土豆,那還不得樂開花了,哪有心思計較什麼訂金尾款,一手交貨一手交錢不就行了,糧站不都是這麼幹的嗎?
賀明珠硬是把幾張大團結塞進許大舅兜裡。
“我是要做長久生意的,不差這一天兩天提前付錢的時間,隻要能穩定地買到好土豆,在采購上壓點款是值得的。”
“村裡人隻有實實在在地拿到了錢,才能信我是認真做生意,才會真的把這當一回事兒,而不是看在大舅的面子上敷衍。”
許大舅拗不過賀明珠,最後隻好答應按她說的做,無奈地收下了錢。
長途車到礦務局時天都快黑了,賀家幾個人回家後,趕緊将大舅媽給的幾麻袋土特産分門别類地放了起來。
賀明珠挑了個磕破皮的老南瓜,削皮洗淨後剁碎熬粥,加上大舅媽給的腌菜,一家人清清淡淡吃了頓晚飯。
南瓜被霜打過,外形幹巴褶皺,看上去毫無食欲;等削去皮後,内裡果肉香甜如蜜,空口吃的話,甚至會甜到齁嗓子。
賀明珠熬了一大鍋南瓜粥,南瓜的清甜香氣均勻裹在每一顆米粒上,入口溫潤滑過食道,立竿見影地安撫了不适的腸胃。
中午在姥姥家吃的那頓飯肉多油大,本來應該是好吃的,但同桌的人太倒胃口,加上土牆不擋風,油脂落進冰冷胃袋,膩得讓人犯惡心。
加上回程中巴車上人多,路況也差,坐車像在蹦迪,上下左右來回晃,沒吐出來已經算意志堅強。
晚上喝到一碗溫和清淡的南瓜粥,熱乎乎的,整個人都松弛下來。
賀明軍最放松,放下喝得幹幹淨淨的碗,他忍不住長長歎出一口氣。
賀小弟在姥姥家玩累了,上了車就呼呼睡着。中巴颠得像海盜船,他小子睡得氣息綿長,還幸福地打了一串小呼噜。
賀明國就慘了,他一路上要看着行李防小偷,要看着賀明珠防流氓,還要防着老二在車上和人擠出火氣,心力交瘁。
等到了站賀小弟還沒醒,賀明軍已經扛着麻袋帶着小妹走遠了,賀明國不得不一手扛蔬果。一手扛小弟,兩肩擔着“人與自然”,艱難跋涉回家。
這會兒可算能完全放松下來,他長而緩地松一口氣,懶懶靠在椅背上。
賀明國保持着這樣松弛的姿勢,回到小屋上床睡覺。
半夜時,他突然被外面傳來的一聲慘烈尖叫驚醒:
“救命啊,進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