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規定下發後,最先着急的不是賀明珠,而是礦工們。
“憑什麼不讓我們出去買飯!”
“一礦管天管地還管我吃飯拉屎?!有那閑心怎麼不去抓安全抓生産!”
“我看他們都是吃飽了撐的!這幫礦領導天天在食堂開小竈,吃香的喝辣的,讓咱們在井下啃酸面包,就看不慣咱們吃點好的!”
“不讓我們出去買飯也行,讓食堂把給領導開的小竈也給我們嘗一嘗!”
“對,也讓我們這幫大老粗看看領導吃的都是什麼好東西!”
一礦的食堂隻在飯點營業,但礦工是三班倒,基本趕不上飯點,下了班去食堂,隻剩下殘羹冷炙。
食堂也不給井下礦工送飯,值班的班中餐隻有酸面包。隻有在奪煤大會戰時,會多加一顆雞蛋和三片午餐肉。
礦工們雖多有不滿,但一礦一直都是如此,從建國時的爺爺輩,到他們的父輩,再到他們自己,時間長了就不得不習慣了。
上班吃不好就吃不好吧,忍一忍,大不了回了家再墊補點兒。
但在吃過熱乎乎的棒骨土豆泥後,礦工們也不樂意忍饑挨餓地幹活兒了。
說難聽點兒,誰知道哪天井下要出事故,萬一真出事兒了,總不能當個餓死鬼吧?
以前是沒條件才不得不忍,現在有條件了幹嘛要忍,拿吃苦當光榮啊?
年輕氣盛的青工們拿着飯盒就往大門走:“我就要買,我看誰敢攔我!”
“就是,誰也别想攔我們!”
張躍進躲在人群中,兜裡揣着飯盒,圍觀幾個愣頭青和堵在門口的保衛科幹事推推搡搡。
他暗搓搓地想,等保衛科的防線被沖開,他就混着一起出去買飯。
法不責衆,就不信礦領導能把大夥兒都處分喽。
保衛科的幹事左攔右攔,攔的也不是很認真,要不是領導盯着,他們也想出去買飯。
食堂做的都是什麼豬食,沒油沒鹽的,吃起來一股子潲水味兒,嚴重懷疑廚房是把前一天沒賣完的菜又回鍋熱了一遍。
呸,難吃!
五毛錢一張的飯票就買這玩意兒,不如花兩毛錢買土豆泥,飯票留着買饅頭,還能省點糧票。
一邊有心要沖,一邊無心去攔,沒幾分鐘,人群就如潰堤的洪水般沖出了大門。
當保衛科科長把發生在大門的事件彙報給副礦長時,副礦長當時就火了,狠狠一拍桌子:
“反了天了,我就不信還管不了他們!”
于是,當第二天端着飯盒的人群再次向大門處彙合時,面前攔着的不再是保衛科幹事,而是各班組的小頭目了。
都說縣官不如現管,礦工不怕礦領導不怕保衛科,但對上直屬領導,還是有些犯怯。
一時間,場面就僵在那兒了。
“回去,都回去,在這兒堵着幹甚,不想上班,想回家抱媳婦了?”
有脾氣急的班長率先開炮。
“還等人催呢?要不我找個轎子把你們擡回去吧?”
人群中,有人大着膽子喊:“班長,這還沒到交班時間,我們還沒吃飯,要出去買飯!”
這個班長就罵:“買個甚飯!班中餐發的面包還不夠你吃的?正經糧食做的,不比那爛土豆泥好?我看你是錢多的沒處花了,外面的東西不幹不淨的也敢買,也不怕吃的拉稀!”
又有人喊:“你不是也買過?我咋沒見你拉稀?”
“你!”
當衆被揭短,班長眼睛一瞪,撸起袖子就要過去物理說服,被旁邊其他人趕緊拉住。
可不能這會兒打,這要打起來鬧成群架,那就出大事兒了。
另一個班長說:“行了,都回吧,礦上也是為了你們好,拿飯票去食堂打飯多好,又不花錢。辛苦掙的錢花在買飯上,還想不想攢錢娶媳婦了?”
“食堂的飯那叫人吃的?!除非礦領導吃啥我們就吃啥,不然别說什麼食堂!”
“就是!”
“說得對!”
“老子花自己的錢吃喝,憑什麼被你們管!”
眼見道理說不通,副礦長下的又是死命令,班長們索性開始點名威脅。
“劉愛民,你回不回?不回我給你排一個月夜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