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柏跪在一堆碎瓷片上,像從前那樣充滿恭敬和仰望,睜着纏滿紅血絲的眼睛:“那你能愛我嗎?我不是想要霸占你的壞人,我隻是想要你愛我,想要在你的心裡,是最最特别的,誰都比不上的,求你了,答應我好不好?”
以諾拂開她的亂發,溫熱的指腹給她擦眼淚,深深看着她,卻是無情地搖頭:“對不起,我很愛你,因為你是赫柏,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我想要看着你繼續成長,遠走高飛,成為賢明的君主,但是我想,那不是愛情,我不能騙你,我想這輩子,都無法對你産生愛情,但我希望你每天快樂。”
“以諾,”赫柏展臂環緊他的腰身,渾身顫抖,不停呼喚他的名字,她不想要這樣,她又單方面被他原諒了,真的很可笑,眼淚融進以諾的衣襟,她說,“我甯願你恨我。”
每天恨她,以強權脅迫他妥協,踐踏他的尊嚴和原則,恨她心狠手辣,滿腹毒計,那樣也算是把她放在心上。
以諾隻是撫着她的脊背,一言不發。
“這是你的妹妹,安妮塔公爵送來的請柬,邀請你去參加你侄子西澤的周歲生日宴會,你去散散心吧。”
眼眶通紅着的赫柏恢複了理智,把請柬遞給他,光着腳走回床邊,用被子把自己的身體蒙住,像鴕鳥把頭埋進羽毛裡。
以諾握着請柬,手心輕微發燙,再看一眼做錯事後總喜歡把自己躲起來的赫柏,離開房間,對上面色急切的亞瑟:“陛下的腳被碎瓷片傷到,請給她上藥。”
他想回到距離首都五個小時飛船的滄海莊園,在那裡,他度過了幽靜的童年,還有他的父母,祖父母,和妹妹的孩子們,一切都讓他想念。
以諾捧着一杯熱水,看飛船外面的夜景,手邊是那隻赫柏送的金尾雀,被他帶出來,也精神抖擻地看向窗外,黑曜石似的眼睛,看向它此生未曾見過的風景。
他不喜歡寵物,但亞瑟走後,他承擔了喂食的任務,因為看着雀兒呆呆愣愣的模樣,覺得它可憐,時而把它帶到窗邊放風,如今,怕他走後喂食的人不夠盡心,把金鳥籠帶了出來。
他摸摸金尾雀頭上的黑羽,它扭頭和他對視,歡快地叫起來:“赫柏殿下!赫柏!公主殿下!”
“皇帝陛下。”以諾教它說赫柏的新頭銜,可是小雀太笨了,教了幾遍還是隻會說“赫柏殿下”。
到了莊園,妹夫沃爾夫帶着六歲的侄女蒂娜來迎接他,小姑娘蒂娜撲進他懷裡:“舅舅,我都幾百年沒見過你啦,你總算又來我家玩了,聽說你生病了,現在是不是已經好啦?我帶你去看安琪兒,她剛剛生了一頭小牛,咦,這是什麼?”
蒂娜見到以諾手上提着的鳥籠,用手指戳小雀的腦袋,以諾側身提高鳥籠,“不可以用力戳它,它是會痛的。”
“它叫什麼名字?”
“小雀。”
“好無聊的名字。”
以諾認為自己對于小孩子來說,一定是個很無聊的人,但蒂娜跟在他身後,唧唧咋咋地說話,說自己最近學了什麼,莊園裡發生了什麼事情,照顧她的仆人懷孕了之類的事情,他隻好被她牽着手走向城堡,一路上微笑應和。
安妮塔的丈夫沃爾夫落在後面,看見以諾的态度,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來。安妮塔是一位冷血的政治家,在半年前以諾被指責叛國,衆叛親離的時候,請求他公開與家族脫離關系……現在,她又敏銳地嗅到以諾對新帝赫柏的重要性,決定拉攏她的哥哥,給他送去小兒子周歲的請帖。
他聽說之前的事有點擔心,問:“以諾真的不會記恨我們嗎?”當初陷害他的尤利斯等人,都落得了十分凄慘的下場。安妮塔說:“以諾肯定不會恨我,但那位小皇帝,就不一定了。”
她親自給他的哥哥寫了一封請柬,然後馬上吩咐莊園的仆人把以諾從前的房間打掃幹淨,确信她的哥哥接到信後一定會來。
沃爾夫怕話多的蒂娜讓以諾厭煩,上前拉住小丫頭:“好了,别再打擾舅舅,哥哥,今夜的晚宴在六點鐘,您可以先回房間休息,到時候會有仆人引路。”
以諾的臉色似乎比下飛船時蒼白了些,長睫倦倦地點頭,沃爾夫當即叫人送他去房間。
以諾回到自己從前的房間,腳步越來越快,把帶路的仆人摔在後面,關上門先把鳥籠放在桌上,立即從仆人先行送到的行囊裡翻找抑制劑,揭掉蓋子大口吞咽,液體從嘴角滑落,打濕胸前的衣襟。
這段時間連綿陰雨,他一直覺得不對勁,像幾隻螞蟻附在骨頭上,鑽出酥麻和疼癢,這是久違的,情熱期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