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蕪心如止水,難受的就隻剩下傅雪溪。
若是孟蕪知道他每碰自己一下,指尖沾染到别人的體溫便如被火舐一樣不适,恐怕也要佩服他拉攏自己的決心。
等到難熬的“探讨”終于結束,傅雪溪将碰過孟蕪的手背到了身後,狀若無事地彎出笑容來,恭維道:“先生有天分,假以時日必将有所成。”
天分有沒有不知道,能忍倒是真的。
孟蕪也笑:“是大公子教得好。”
傅雪溪客套:“探讨罷了。”
孟蕪:“……”
你說探讨就是探讨吧。
孟蕪覺得自己二十多年的臉面都在這場探讨中丢光,阈值大突破,以至于整個人陷入一種“活人微死”的狀态,眼神變得越發安詳,對世間一切充滿了平和的、“今天就毀滅吧”的美好祝願。
傅雪溪罕見的也沒能立刻調整好狀态,攥緊手指暗中深深吸氣再吐出——
他雖不喜歡與人接觸,但多年間,不得不為之的狀況常有之。
并非沒有碰觸過别人,隻是他每次都能壓制住心中反感,不露分毫,因此隻留下好潔的名聲而沒有其他。
但孟蕪……
每當他碰到孟蕪的身體,孟蕪都要僵滞些許,幅度很小甚至可以說是細微,但敏銳如傅雪溪,還是捕捉到了。
于是,這份不自然将傅雪溪感受到的異樣放大再放大,背在身後的手都要被他捏痛了。
雙方都有些心不在焉,還是書亭中玩鬧的奶貓上蹿下跳喵來喵去拉回了傅雪溪的思緒,讓他想起此番來意。
“修行最好一鼓作氣,以先生才智,定不在話下。”
傅雪溪捏住指尖,玩笑似的道:“往後若得空,我便來同先生交流探讨,到那時先生可不要嫌我煩。”
孟蕪:“……”
傅雪溪知道他近來欲修體術,送來最合适的秘籍,還親自指導……是想溫水煮青蛙?
反正能丢的臉已經丢盡,孟蕪索性破罐破摔,照單全收道:“能得大公子指教,我之榮幸。”
兩人好一番贅言,直拗得孟蕪牙都酸了,終于将傅雪溪送出門去。
之後傅雪溪果然說到做到,得空便要登門指教一二。
孟蕪能感覺到傅雪溪在把控着每一次見面時的進度——起初真的隻是指導他修行,後來開始“無意間”談及自己的事。
孟蕪跟着做出逐步被攻略的樣子,對待傅雪溪的态度逐漸松弛。
到第四次登門,傅雪溪一露面便有些神思不屬,似有心事。
孟蕪腦中當當鐘響——來了!
當天的指導照常,休息時,傅雪溪坐在書亭石椅上,盯着某處出起了神。
孟蕪步入書亭在旁邊坐下,瞥了傅雪溪一眼,問道:“大公子今日心神不定,莫不是有心事?”
傅雪溪肩膀微震,像是才注意到孟蕪到了身邊,歉疚道:“先生抱歉,是我……”說到這裡便停,輔以為難表情,引人探究。
孟蕪在三途嶺初見傅雪溪,隻覺他似熒熒魂火,俊美臉上欠乏表情,孤高幽寂。
現在眼前人卻是喜怒哀樂,生動鮮活,幾乎與尋常少年沒什麼不同了。
但也隻是“幾乎”——到底是與尋常少年不同,再是演技精湛,也演不出認知之外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