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因為這一句不願意就失去所有繼續努力下去的動力的話,那我真是應該死透在三十歲那一天,也不用再來到這裡了。
我回來,就是要把這句不願意扭轉成願意的。
我一點也不氣餒,房間裡暖氣很足,地闆都是溫暖的,烤的人整個昏昏欲睡,我那根手指被林承喆穩穩當當的纏好了,我又可以繼續削皮了,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讓他吃到這口蘋果。
所以,我再次拿起了刀子。
“你就不能吃帶皮的嗎?”他忍不住問。
我有點沒忍住想笑,我是不介意吃帶皮的,可某人不願意吃帶皮的,還會像倉鼠吃瓜子一樣把皮退出來。
“不能,”我回答。
“那,要不你放着我讓阿姨過來幫你吧,”林承喆天真無邪的說。
阿姨今天回去了,讓她專門為兩個蘋果而跑一趟,我有點吃不消,我還是想看着林承喆吃我親手削了皮的蘋果。
所以我沒搭理他,三下五除二的削完一整個蘋果。
“給你,”我把蘋果置到他跟前。
“給我的?”他有些驚訝的問。
“嗯,”我微笑着滿意的點點頭,“快點接受我的心意吧,不然手都白破了。”
林承喆沒跟我預料的一樣和我推搡個七八回再接受,他低下頭把臉藏進烏黑柔順掉落下來的劉海裡,“謝謝,”他有些支吾的說。
“嗯,不客氣,”我說,說完拿起另一個帶皮的蘋果上嘴就咬了一大口,為了讓林承喆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我為他削好的蘋果,我沒再多看他,免得他難為情,我拿着蘋果走到了窗邊。
透過擦得一塵不染的大扇玻璃我看到了外面飄過幾片團在一起的細小雪花。
冬天的雪總喜歡在夜幕降臨的時候悄然落下,在第二天太陽躲在烏雲後面爬上天空的時候,把世界染的一片白。
又是一個下雪天。
距離林承喆離開我已經整整三百六十五天了,那個世界裡的林承喆在做什麼呢,知道我已經離開了的消息了嗎?岩駒會告訴他嗎?第一個收到我死訊的人是岩駒還是林承喆,還是和我已經幾年都不曾聯系過的樊錢江。
我又開始想念林承喆了,不管是三十歲的他,還是我身邊這個十八歲的他,我都想念着,并且深深的熱愛着。
我不能原諒樊錢江對我造成的所有傷害,哪怕日子一天天過去,哪怕樊錢江向我道歉,我會忘記所有的傷痛兼并怨恨一起逼迫自己釋懷,但我仍然無法抹除已經焊入我腦海中的記憶。
既然我做不到原諒傷害過我的人,那麼,林承喆也不該原諒我,前世,被我傷害的遍體鱗傷的林承喆和那個跳下了十八層樓的樊邺一并的留在了那個世間。
我所做過的不能被抹除,不能被原諒,但這個世界,一切都還未發生,一切都是從零開始的,林承喆有沒有愛過我,我不在乎,我隻想好好做一個值得被原諒的人。
我想,一切都還來的及。
“林承喆,下雪了,”我對他說。
“嗯?”林承喆含糊的應了一聲,嘴裡沒咽下去的蘋果讓他沒說出更多的話。
我看着窗外笑了兩聲。
“要過來一起看嗎?”我說。
“哦,”林承喆應聲走了過來,手裡還拿着吃剩一半的蘋果。
“好吃嗎?”我問他。
林承喆不回答我。
我笑了笑,“怎麼,我手都割破了還換不來你一句誇贊的話?”
他還是沒看我,眼睛看着窗外的漆黑,伴着一兩點的城市星光,無情的說,“又不是我讓你割破的。”
“……”
窗外透過玻璃帶了濾鏡的光打在他的臉上,我看的入了迷,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他面頰上所有的細節全部印在腦子裡,他眉心的寬窄,睫毛的長度,鼻梁的高度,嘴唇的顔色,下颌的弧度,沒情緒時繃着的嘴角,開心時卻不願意大笑而是淡淡抿唇時的樣子,細無巨細的記下來。
“你耳朵又紅了,”我認真的看着他。
對,還有他粉紅色的耳朵,也要記下來。
“不關你事,”林承喆無情的回答。
我不以為意,他就是這樣一個嘴硬的人,全身上下最硬的也就隻有嘴了。
“林承喆,”我說,“以後,還像這樣陪我一起看雪,好嗎?”
林承喆轉過身看着我,明亮的眼睛裡倒映着些閃爍的東西,嘴唇輕輕張開又閉上了,幾次想說什麼都沒說出口。
“十二年以後,我三十歲生日那天,答應我,陪我看一次雪,好嗎?”我再次問,“就當作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林承喆點了點頭說,“嗯。”
我挪着步子往他旁邊靠了靠,周圍很安靜,仿佛能聽見落雪的聲音,我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想,此刻,我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