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進族長家，淺棕發的男孩踩在一個矮腳凳上背對着她，在桌前忙着什麼。

瓦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沒有說話。

窗外傳來響亮的蟬鳴，吵得理奈心煩意亂。她卻不敢像以往那樣抱怨出來。

她期期艾艾地向瓦間走近了幾步：“瓦間，他們說、他們說你——”

瓦間轉過來頭。

理奈的聲音戛然而止。

4.

那張本該長着五官的臉上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瓦間”從凳子上走下來，一步步靠近她，似乎在無聲地質問她——

“為什麼不敢看我，理奈？”

理奈轉向門口，門口卻被另一個“瓦間”堵住。

“為什麼死的是我，理奈？”

第二個“瓦間”也走向她。

“回答我，理奈。”

她想逃去其他房間，手腳卻虛軟無力，隻能眼睜睜看着屋子裡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瓦間”。

“理奈。”

“瓦間”們走向她，向她伸出手，似乎要拉着她墜入無間地獄。

她回想起夕陽下的座座墳茔，想起自己甚至沒有見到瓦間最後一面，想起自己以前說着要成為忍者的大話。

她一點也不想死，也一點不想要瓦間死掉。

如果大家不是忍者就好了。

理奈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

“理奈。”

她又聽見瓦間在叫她，淚眼朦胧地看向聲音的來源。

沒有五官的瓦間們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門口站着一個臉上有着疤痕的男孩子。

他手裡拿着忍具包，穿着和他離開時一樣的衣服，似乎在疑惑她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哭。

理奈撲過去抱住他，嚎啕大哭：“瓦間，你帶我走吧，地獄也好哪裡也好，不要去戰争，也不要做忍者。”

“我們一直一直活下去好不好！”

“我要走了，理奈。”瓦間輕輕推開理奈，他的嘴角微微翹起，陽光落到他的瞳孔裡燦燦發亮。

他似乎感覺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地說：“沒必要哭鼻子吧，說不定下一次你就可以一起……”

“……”理奈呆呆地看着男孩，突然間哭得更厲害了：“沒有下一次了！再也不會有以後了！我不想你死掉！”

瓦間似乎歎息了一聲，他擡起手輕輕拍了一下理奈的背：“别哭了，我會保佑理奈不會那麼輕易地死掉。”

可他的承諾裡卻沒有他自己。

“理奈！”有個熟悉的聲音叫她。

“我不要成為忍者，你也不要！”理奈倏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媽媽焦急的臉。

她躺在被褥裡，身上浸滿了冷汗，冷得想要發抖，身體卻又湧出一股又一股熱意，燒得她頭一陣陣抽疼，甚至想要放棄思考。

理奈看着媽媽突然古怪起來的神情，張張唇想要叫她，這才發現嗓子也是一陣嘶啞燒灼的痛。她的全身虛軟無力，連擡擡手這樣簡單的動作都難以辦到。

“先喝藥吧。”理奈媽媽抿了抿唇，似乎想說什麼，端過了一碗亮棕色的藥汁。

理奈沒有多想，喝了藥不久便又沉沉睡去。

理奈被送到祖父家後，不止一次夢到這個時候的事。

她總忍不住猜測，媽媽是不是聽到了她那句不做忍者，才會在後來決定将她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