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周岚清知道魏源心中所想,免不得會加以腹诽,畢竟父皇可不知道她造次的行為,而對于女子難以于政事出頭一論,更是讓她借此嘲笑這個精明的魏大人一番。
一從偏門上轎欲回宮,便見得桃春往裡探頭:“殿下,妙姑求見。”
聽言周岚清不免皺起眉頭,妙姑一向是低調行事,若非要緊之事不會輕易露頭,便讓桃春領她入轎。
人言京城之中風頭正盛的不僅是福慶樓,其中掌櫃更是名聲顯赫。非獨才情出衆,手腕高明,實乃背後有山,深不可測,方得福慶樓之業日隆,聲名鵲起,無人敢撄其鋒。
如今,轎子裡多了一個沿着面紗的姑娘,隐隐瞧地出俏麗顔色,面對頂頭上司,妙姑收斂些許,先是規矩一番,随即開口便道:“主子,近來傳出些風言紛紛,矛頭直指咱們的聚寶财閣嘞!”
周岚清習慣了妙姑的漏東省西的表達,耐心補充道:“不是咱們的,是白老先生的。”
原來這江湖中的聚寶财閣實為周岚清五年前的一場投資。
當時順手搭救了才來京城的妙姑,還投資讓她辦了福慶樓,後又于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江湖号稱“錢袋子”的白老先生,在同一位神秘的第三方一起擴大了前者的聚寶财閣。
雖是江湖組織,白老先生卻常行大義之事,許是印證所謂好人好報,大義大财一說,聚寶财閣于此開始大力發展。
妙姑打哈哈過去這個小小的語言錯誤,一股腦将周靖放出的消息一并向周岚清說了,後者聞言直皺眉,卻一時半會也沒有說話。
她是性子潑辣些,但心思很是細膩,自然聽出了主子此時并不高興,一時間轎子内陷入安靜。
片刻之後,周岚清開口道:“你讓秋竹進宮裡作為交接,”妙姑連忙點頭,随即一把掀開車簾就要跳下轎子離開,這時身後又傳來一聲叮囑:“讓小樓子三日後于福慶後樓等着。”
桃春送走了妙姑,又将頭探進來,臉上帶着些掩飾不住的欣喜:“主子,秋竹要進宮了麼?可需奴婢前去接應?”
周岚清不覺的有些好笑,她自是知道兩姐妹感情甚好,又加之許久未見,才特地喚其入宮之意:“允了。”
桃春聞言喜笑顔開,又感覺車夫動作大了些,連忙前去吩咐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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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姑蘇的一處茶館中,柳林走上一層層閣樓,直至頂樓,先是左右打量了一周,确認無人注意後方才謹慎推門而入。
映入眼簾的是兩位恩人,周城應是第一回來江南,公事之餘還有些閑情來把玩着些玩意,例如案桌上正端坐着一個磨喝樂。這一瞧着便是平常人家買給孩子的玩具,對此,柳林不由得将眼睛往一旁看去,對着正在給兩人沏茶的妹子對視一眼。
他那妹子名喚作柳瑩,現在已經不如被解救時候的落魄,而是整理了一番,如平常一般的裝飾,倒也顯得清雅。
但柳林大抵是被那群官老爺們壓迫許久,對于那些上層人士終究是有些抵觸,特别是自己與父親悉心保護的妹子。于是心中多少也有些不舒服。
這一切不過是瞬間發生的心思,畢竟對于柳林而言,兩位大可能讓他們一家人都吃上飽飯的貴人,于是連忙将近來所打探的消息告知于二位。
周治并不在意他的想法,他同時對于柳瑩也沒有興趣,隻是單純地将她當作下人使喚;反倒是周城好似生出幾分英雄主義,對這小妮子也多了幾分禮數。
周治聽着,大多是姑蘇城内的境況,但接下來柳林忽地說出一句:“小的聽說近來官老爺們都歡天喜地,隻因有大老爺要給朝廷捐款。”
如此一言,卻引得兩兄弟有些莫名,不由得相互對視一眼。周城開口問道:“你是如何聽說?”
“小的雖窮困潦倒,但從前也是酒館裡的夥計,結識過幾個走江湖的兄弟,現在世道難過,可堵不住人言。人傳人,自然就傳開了。”
柳林想了想,接着補充道:“恩公為貴人,自然不知道江湖的事,可民間卻藏不住。據說有一江湖義士經常散盡财寶,隻為解百姓之貧苦,年前小的還在門前讨的些許銀兩呢。”
周治忽然感覺到眼前的這個人雖然微不足道,卻有行走打聽的大本事,不免對其的态度好了些。
一盤的随從懂得察言觀色,在柳家兩兄妹走時親自送至門前,還塞了一筆銀兩與他。後者手揣錢财,喜不自勝,對屋内的貴人更加充滿感激。
待隻剩兩人時,周城便也沒了心思把玩磨喝樂,而是有些嚴肅對周治道:“看來太子已然出手,隻是不知這信息的真假。”
周治眸色沉沉,心中也已然有了些盤算:“想必太子已同姑蘇通氣,如今也不宜多加等待,先将這聯系切斷,爾後便對症下藥。”
說罷,他緩緩站起身來,不由走至窗邊,眼睛也不往樓下看去,反倒是開始仰頭,卻發現天色竟已悄然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