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深秋,皇宮之内萬物皆染金輝,夕照西斜,溫柔而不灼撫,隻為添幾分甯靜緻遠之意。
這幾日周澈心情實在不錯,每日都主動上門來請周岚清,說是一同前去書閣裡求學。後者自然是樂見其成,隻是需應和其常念及皇兄歸期一事,且周澈所言連綿不絕,使她耳朵都快生了繭子。
别宮之内,則是另一番景象。承張太醫之叮咛,周梁清在近日常領着大病初愈的周殊要去外頭漫步。
這不出去才好,一出門便遇到了從太學回來的五公主。
大抵是今日又因在對答之間感受了問而不答的困窘,此時周雲清面有愠色,與周遭秋色之蕭瑟相呼應。
而與她面對面碰上的周梁清觀其容色,便立即知曉其心中不悅,既已不期而遇,禮節自不可廢,隻得對此佯作未見對方的不悅,展露些許笑顔,對跟前人躬身行禮。
與周梁清表現出來的淡漠不同,周雲清素有刁蠻任性的名聲,且二人性情迥異,宛如磁石異極,難以相吸。如今周雲清心懷郁結,亟需宣洩,于是便冷哼一聲:“這不是六妹妹?身子骨不好,還是少些出來走動罷!”
周梁清自然聽出了少女語氣裡的嘲諷,若換作平日,她還會随意應和了幾句,唯恐無端卷入是非之中。但不知今日為何緣故,低着頭巧妙地回怼:“梁清自是比不得五姐姐的身子骨健朗。”
周雲清不由得多看了面前這弱不禁風的少女,卻隻見其如往日一般低眉順眼,不知為何心中煩躁更甚。
原想着如平日一般随意挖苦幾句也就算了,誰料周梁清卻是一反常态,且前日自己于學堂上亂竄,而将先生撞倒,以至于被父皇責罵。如今周梁清此言若不是借此事暗嘲自己,她還真有些不相信。
但她明白對方已然沒有去上學了,一時間也找不出理由施以反駁。這使得周雲清氣得深吸了一口氣,随意一看,才發覺周梁清身後還跟着一個孩子,她挑挑眉:“這是哪位?見着本宮為何不行禮?”
可方才周殊明是跟着周梁清一并行了禮的,在場人若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清楚,即便沒有,鼻子也能聞出這是要針對周殊的意思了。
周梁清不動聲色地将周殊藏在身後,又平靜地解釋道:“八弟年紀尚小,且又站得後邊些,這才使得姐姐沒有看見,還請姐姐看在其大病未痊愈的份上,别放在心上。”
周雲清來了興趣,嗤笑道:“八皇弟?母妃莫不是那位被投了井的宮女娘娘?”
此言太過難聽,周殊被觸及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瞬時氣的小臉發紅,一雙大眼狠狠的盯着說話的少女。
周梁清沒想到周雲清竟然如此出言不遜,也染上了幾分怒氣,顧不得端着什麼退讓姿态了,語氣微冷道:“不妄論傳聞,還望皇姐慎言!”
周雲清不屑道:“怎麼,本宮說的有什麼錯處?”随即看向周殊:“八皇弟,本宮方才實在是沒有看見,紅秋,你可有看見?”
站在她一旁的貼身宮女紅秋跟着周雲清作威作福慣了,此時也應和道:“回公主,行禮時奴婢一直瞧着,八殿下确實沒有動作呢。”
聽聞周雲清得意更甚:“那還請八皇弟再行一次禮,讓本宮瞧瞧罷!”
若換做平日,周殊怎可能如她的願?但如今,他又不想讓周梁清難做,稍作遲疑後,他恨恨地盯着周雲清那張臉,心想就當被狗咬了一口,随即就要下身行禮。
可下一秒周梁清卻在制止了他的動作,隻見其護犢子一般擋在周殊的前頭。此時她露出了平日裡鮮少展現出來的那一面冷然,好似一朵孤傲的清蓮:“皇姐,本自一根同生的兄弟姊妹,又何苦彼此刁難呢?”
見此情景,周雲清像是發現了什麼,她略帶笑意,笑意中帶着惡意地說道:“你好似很在意我們的這位八皇弟?”
見周梁清并不回複她,又提議道:“既然咱們的六妹妹這般在意,倒不如代其受過罷。”
說罷就朝紅秋使了個眼色,後者示意,便向前來,嘴裡還念叨着:“讓奴婢來教教二位殿下如何行禮。”
翠碧立即上前阻攔:“你敢!”
周雲清心中火燒的更烈了幾分,怒斥道:“哪裡來的賤婢?本宮的旨意都敢阻攔?紅秋,給我掌嘴!”
場面最是劍拔弩張之時,一道聲音傳來:“何人在此生事?”
衆人皆停下動作望出聲的地方望去。
周梁清隻見一豆蔻年華少女悄然出現,看樣子不知在那處呆了多久。其旁還伴一英姿勃發少年,二人皆攜貼身宮女侍從款步而來,風華絕代,矜貴無雙。聽聲音,應該是那少年适時出言,制止了某未明之事端,其聲清朗,更顯不凡。
與此同時,周岚清許久未見這位久經不見的六皇妹,如今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是一等一的佳人: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透着絲絲獨立沉穩之氣。
而在她身後立着一個年紀尚小的孩童,模樣倒是可愛,隻是此時好似是受了驚吓,神色卻略顯不安,眸中閃爍着幾分惶恐與無措。
後宮之中,嫔妃們總是為了争寵之類衍生出許多事端來。
雖安妃從來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但是周岚清與周澈是何等地位,周雲清立馬一改方才的嚣張氣焰,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三姐姐,四哥哥。”
周岚清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樣:“方才可發生了何時?本宮大老遠便聽着了響聲,還以為是五妹妹行走不慎,摔了一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