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骁早年是考古的,後來因為過程中受了傷,養好之後就不再往一線沖了,在市文物局一趴,待了十幾年,如今混了個副局銜,但他們這個市,文物實在也不多,所以他其實還算清閑。
聽說周宅打井挖出了東西,他抱着幾分看熱鬧的心情來了,等瞧見現場的深井機和一百多米的數字,又望了望那個黑洞洞、像是魔鬼張嘴吐着森森冷氣的深井,臉色就有點陰了。
他招呼周中陽:“大盼啊,你們這是打井?”
周中陽笑嘻嘻解釋:“叔啊,原本是想打口井,可你說它怎麼打都不出水,這不就得往深裡挖麼。”
趙骁冷哼一聲:“在你叔面前還敢油嘴滑舌,這地方幾十米就出水,你們家早年那口井也不過八十一米。”
周中陽:“叔你記得可真清楚!”
趙骁瞥他一眼沒吭聲。
他記得清楚,是因為那口井也是有風水講究的。當年周照奇買這個宅子的時候找過他,他跟着這個發小,看着大師又堪又算的,對這井印象挺深。後來聽說這井被填了,就覺得井裡藏着事。
他圍着那井口轉來轉去,又盯着那井下的影像不發一語,周中陽有點沉不住氣了,問道:“趙叔,這東西咋弄出來啊?”
趙骁終于有點反應了,他揉了揉太陽穴,冷冰冰問了句:“挖這東西是誰的主意?”
周中陽不懂他啥意思,但看他的表情,陰沉沉的不像是好事,便說:“誰的主意這會兒重要嗎?您見多識廣,得給拿個主意,都挖開了,總得見見天日,您可不能不管我。”
“跟你爹一樣,淨幹些先斬後奏的事!趙骁忿忿地說。
周中陽看他巡視的也差不多了,哄着回了客廳,老太太在那坐鎮,家宴早準備好了。
這周宅不安穩,周照奇二三十年裡鬧騰過好幾場,趙骁也是知道的,他隻是沒想明白,今日怎麼就豁出去了一挖到底,非要刨個究竟,背後沒有人指點是不可能的。
及至見了陸震師徒,這才恍然大悟。
他打量着眼前這個清瘦但眉眼鋒利的男人,這就是二十多年前救了周大盼的那個修路工,還給他改了名字叫周中陽,周宅從他走後安穩了二十多年,想來是有些真本事的,因此對他也客氣得很。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給他挖這大坑的卻不是陸震,而是他身旁的丫頭!她看上去倒是十分靈秀,但一臉幼态,怎麼就能做這麼大的主?曆任大能都沒幹出來的事,到她這就敢這麼輕易地下手了?
他笑眯眯問她:“陸小師傅,知道這下面是什麼嗎?”
陸靈蘊挺随意:“挖出來不就知道了。”
這丫頭講話還挺沖。
他半輩子的積澱,自然不會同一個孩子計較,隻不鹹不淡地說:“看來是藝高人膽大。”
陸震笑着打圓場:“趙局這您得多包涵,今天這局,除了她,還真是誰來了都不好使!”
這話讓趙骁更加意外,他不免又多看了陸靈蘊幾眼。她站在周中陽和陸震中間,看起來嬌嬌小小,正似笑非笑望着他,眼睛很亮,眼神清澈,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看了幾秒就覺得這眼神好像能穿透人心,他那些不起眼的小心思在這眼神面前,就顯得有些狹隘。
老太太和周中陽招呼着大家落座,飯桌上幾杯酒灌下去,趙骁就有點上頭了,竟主動開口說:“你家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這宅子從老周入手第一天我就來過了,我當時還在幹考古,稀奇古怪的事見了不少,但你家這個我是真沒看出來門道兒。老周後來還請過好幾位師傅看,都不建議他住,但他賭性大呀,不聽。”
周中陽笑着說:“我爸的脾氣向來這樣,哪怕現在,他都沒想着把這宅子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