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曠拉着影一離開安甯城的大路,朝着來時記憶中仇恨看着視察隊伍的方向走去,越往那邊走,腳下的路便越發難走,來時的路都鋪了青石闆,這裡的路石闆越來越少,全是泥和土,天氣又幹,走起來磕磕絆絆的,但是路上卻看不到幾個人走動,隻偶爾幾個彪形的漢子路過,但并不在意兩人,隻突然在角落裡面出現,被發現後又匆匆走過。
“林爺,都是練家子。”影一不動聲色的靠近林曠提醒道。
“沒事,應該都是官府的兄弟。”林曠不以為意,繼續往城外的方向走,不多時便走到了安甯府泥土築成的城門,上面站着一個松松垮垮的守軍,掃了他們兩人一眼,并未太在意。
剛出了城門,一陣黃黃的烈風突然從田野刮過來,林曠尚未反應過來便被吹的趔趄了一下,頭臉和衣服上邊粘上了一層灰黃色的浮塵。
“林小爺,我幫你擦掉。”影一經常風餐露宿,非常熟練轉身縮頭,完全沒有林曠的狼狽樣子,回頭看到平日裡對着七殿下也你你我我的貴族小少爺變成這般灰撲撲的模樣,回想起出門時七殿下交代自己要保護好這個小少爺,對于這些隻會頤指氣使翻着鼻孔看人的不滿也消散了不少,心裡難得湧現出幾分愧意。
“嗨,這不正好了。”林曠擡起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又看了看衣服上的黃土,“你也别避着了,這樣幹淨不像逃難的。”
林曠轉頭看着影一那張幹淨的面容,憨厚的笑了笑,“你蹲下來。”
影一蹲下,平視着林曠,就見一張沾滿黃土的手突然出現在眼前,在臉上抹了抹。
“這樣就像了!這身衣服也幹淨,但是叫你脫掉也不太好,算了,走吧。”林曠滿意的點點頭,臉上的笑意更甚。
出了城又走了兩刻鐘左右,天色已經開始變深,沿着一條已經幹枯的河道,遠遠能看到一個零零散散十來戶人的村落,在灰黑色的天幕下,冒出一道白白的煙,林曠和影一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去。
“你先藏在那邊别過來。”林曠轉頭跟影一說道,想了想接過影一手裡的大米,拖着沉甸甸的米袋,朝着一座有些破落的茅草屋走過去,在裂了一條大紋的木闆門上用力敲了敲。
“有人嗎?”林曠耐心的敲着木闆門,透過裂開的紋觀察着裡面的情況,門闆内的茅草屋的門緊緊的關着,裡面黑洞洞的沒有一點光線,林曠敲了幾下門後,便凝神聽着,隐隐從裡面傳來低低交談的人聲,不止一個人但是非常細微聽不清在說什麼。林曠站在門前安靜得等着,但是裡面的人并沒有出來的意思,交談的聲音停止後,便陷入了一片沉默。
“有人嗎?!路過借口水喝!”林曠又敲了敲門,故意放柔了自己的聲音,更加顯露出兒童的一面。“有人嗎,救命呀,好渴呀!”
這次林曠的聲音傳出後,裡面又傳來幾聲低低的交談聲,然後茅草屋黑洞洞的大門就吱吱的打開了,趔趄出一個佝偻着身子的老婆婆,她邁着細碎的步子從茅草房中晃過來,後面跟着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一左一右拉着老婆婆的衣角,兩個孩子看着都比林曠小,男孩子比林曠矮上一截,黑黑瘦瘦的,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曠,眼神裡充滿了敵意,時不時吸一下鼻子上挂着的鼻涕;女孩子看上去不到四五歲,一歪一扭的剛會走路的樣子,右手緊緊拉着衣角,左手則塞在嘴裡,口水從手上往下流着。兩個孩子都光着腳丫直接踩在灰灰的地上,身上穿着打着補丁的對于這個天氣過于單薄的衣服,面帶挂着明顯的饑色。
“你,從哪兒來的?”那個老婆婆哆哆嗦嗦的打開破爛的門闆,她身上穿的衣服也已然破爛,她打開門,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曠,目光帶着幾分審視。
“婆婆,我跟着爹娘進城買米的,有人搶米,我守着米,他們走散了。”林曠繼續用刻意的童聲說出早已編好的借口,又拖出那袋大米。
“你家哪兒了?”
“河口村的。”
“進來吧,回頭看誰去河口,帶你回去。”那個老婆婆見林曠渾身上下衣服雖然髒,但是沒有半點補丁,隻道是哪家嬌養的小兒,又看到那袋大米有些挪不開眼。
她将身上的小男孩扒拉出來,“去,倒一碗水過來。”
那個小男孩拖着腳走進黑黢黢的廚房,叮叮當當了半天,捧出一個破碗端到林曠面前。
林曠接過那個缺了三四個角的瓷碗,就着月色找了個沒有缺口的地方,嘗了一口,隻覺水的味道怪怪的,仿佛夾雜着不少土。
“小少爺喝不慣了,”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從那個小男孩口裡傳出,語氣裡帶着幾分不屑,他伸出手來,“喝不了拿回來,别浪費了。”
林曠确實有些下不了口,猶豫了下還是将水還了回去,隻見小男孩謹慎的将水接過,眼神緊緊盯着那碗水,喉嚨在月色下很明顯的咽了口水,然後捧到小女孩面前,又擠眉弄眼的對着小女孩,“妮妮,來喝一點水。”
“妮妮餓。妮妮餓!”小女孩就着小男孩的手喝了一口,小眼睛轉了轉大聲叫道,小男孩又轉頭看了看林曠,又看了看老婆婆,眼神裡也明顯的表達着餓意。
“睡吧,睡了就不餓了。”老婆婆佝偻的身影在角落裡更加瘦小。
“我也餓了,可以交換嗎?你們煮,一起吃。”林曠拿出在城裡買的米道。
小男孩一聽喜滋滋的跑到林曠面前,伸手将沉甸甸的米袋接過,“放心,多的再還你。”
“哪買的米?”那個老婆婆跟着到廚房仔細的打開米袋。
“米莊。”
“啥米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