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自嫁入賈府後,跟着丈夫見證過戰事的争奪,也參與過奪嫡的險惡,見證了榮國公府的崛起和榮耀,在此間更是兢兢業業,對内養育兒孫操持家業,對外聯絡親友籌謀規劃,自認對得起賈府的列祖列宗。丈夫死前,也一心遵從兩人為家族精心規劃好家族轉型的圖景,希望由在戰場上打仗賣命轉型為讀書的清貴人家,但近年來,随着年齡的增長,越來越覺力不從心。
外人隻覺榮國公府門楣輝煌,人丁興旺,誰能看到當下國公府内裡外都沒有撐得起門楣的後輩:
于家族事務管理而言,大兒子原配張氏很好,也生下賈瑚賈琏兩個兒子和迎春一個女兒,可惜賈瑚養不大夭折了,受不了打擊的張氏也一病不起,隻留下一個年少不省事的兒子。後面娶進來的尤氏根基淺薄,扶不起來。小兒子娶的王氏,出身金陵老親王家,隻是個性天真爛漫,在家族一帆風順時還好,在當前複雜的情勢下,隻怕要自亂陣腳,難以扛起大旗。當下隻能看向下一輩的小兒,李纨寡居家中不好出面,隻能寄希望于新給鍊兒娶進來的小王氏,看着是個利落的性子,隻望能接住家中事務。
于家族轉型大業而言,大兒子賈赦自小就是一個混不吝,文不文武不武,前兒媳死前還好,後面是徹底放飛自我,對一對兒女不管不問,導緻鍊兒自小無人規勸約束,養成個不愛讀書的性子,隻能培養維持外面的交際來玩。二兒子賈政聽話乖巧一心向學,但是天賦不行,素養有限,好在對于家族轉型的路線十分認可,盡全力培養出家族的希望——賈珠,自己為其娶進國子監祭酒的女兒,早早鋪路,可惜年紀輕輕的便一命歸西了。最疼愛的小女兒也為家族轉型鋪路,賈母夫妻兩人精心挑選了當時年輕有為的探花林如海,年輕有為,相貌英俊,家中上無公婆需要伺候,中間也沒有亂七八糟的親戚需要打點,且女婿與小女兒性情相同,琴瑟和鳴,可惜兩人子嗣單薄,年近中年才得一子一女,且在這複雜的局勢下隐隐與賈府有些離心。
想起小女兒,賈母心中隐隐有些怅然,賈琏娶親這日,兩人觀禮後,打點好一衆女眷後,賈母才有機會時隔多日和女兒深談。
母女二人默契的一路閑逛着到了水月軒,這是一個湖心島上建的亭子,面朝湖景,背靠假山,打開窗子就能見到通往這邊的唯一道路,是個說話的好地方,賈母派跟着的玻璃在小島上查看一番,并沒有其他人在。
“小心别掉下去了,怎麼不把我那個玉兒一起帶過來呀?”賈母拉過探着身子往亭外池中向金魚喂食的外孫。看着長得清秀健康的外孫心中十分喜悅,也挂念着自己的外孫女兒。
“黛兒身體一直不好,最近又病了,母親也知道癞頭和尚的話,我跟老爺心裡也是不敢不信。”
賈敏見賈母将黛玉和寶玉放在一起說,知道母親希望撮合自己二嫂子家的寶玉和自己的閨女,但一則兩個孩子都小,看不出未來;二來賈敏自小跟二嫂子不太對付,打心眼裡不太想将自己閨女給她做媳婦。
“是得好好養養。”賈母對于小女兒中年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對兒女十分愛惜,想到小女兒要離京十分不舍,忍不住為其打算起來,“姑爺去揚州巡鹽了,揚州的鹽業是甄家在管,你帶着我的拜帖去,都是多年的老親,行事能便宜一點。”
“不用了,母親,是咱們府裡的老親,但是咱們賈王史三家已在京中立足,日子久了,再跟金陵的老親親近,未必是件好事。”賈敏意有所指道。
賈母察覺到什麼,再想多問,有不知該說什麼,隻得看着已年近半百的女兒半響,顫抖的嘴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然後兩人默契的将話題轉開。
賈母躺在軟墊上,挂念着女兒,又轉念将心裡的擔憂壓下,叫鴛鴦叫王氏過來,鍊兒娶的媳婦性子利落爽朗,很合自己心意,得叫老二家的過來商量一下,将家中事務先慢慢分擔過去,将小媳婦鍛煉起來。
不一會兒鴛鴦卻自己回來了,為王夫人道歉,道是正在待客,稍晚過來,原是金陵甄家的某遠房親戚。
“卻是好事,琏二爺婚禮那天,甄家派來觀禮的四房家的表少爺,看上了二太太院裡的丫頭彩鳳,想娶回去當姨太太呢。”
“哪個丫頭?”賈母對于王夫人下面的人了解不多,沒有印象。
“就是那個臉圓圓的,跟老太太您身邊的玻璃是同鄉的那個。”鴛鴦笑道。
“那個丫頭啊,這卻奇了。”賈母回想起一個身影,資質普通,長相平平,甄家的四房家,雖不如其他幾房,但在金陵也該見多了美人,怎麼突然看上一個普通的丫鬟,賈母突然想到什麼,将玻璃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