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花半夏同老鐘急忙趕回禽坊時,剛好碰見兩名太監将秦槐扭送出坊。
秦槐看見花半夏,一面被押着膀子前行,一面沖花半夏輕輕搖頭,提醒她不可插手。
花半夏心知此事自己多說無益,弄不好還會火上澆油,眼下也隻能眼看着他們将秦槐帶走。
她在心裡勸自己冷靜,為今之計還是要先等一等史總管那邊的消息。
隔着坊門,她看見帶頭來抓人的正是内務府的廖公公。
不久前她和齊敬澤剛與此人有過龃龉——真是冤家路窄!
眼看秦槐被帶走,廖公公正要離開禽坊,冷不防斜刺裡闖出一人,重重撞在了他身上。
伴随着一陣刺鼻的臭氣,來人背着的雞糞筐一下子被撞翻,裡面的穢物潑出來,好巧不巧全灑在了廖公公身上。
那人見狀連忙陪起不是,卻被廖公公身旁的兩名小太監給扯到了一旁。
廖公公衣着幹淨平整,一看便是愛潔之人,現下身上突然被澆滿雞糞,一時間臉上的皮肉都扭曲了。
兩名小太監見狀連忙沖上去,一人慌忙遞上帕子,另一人則不顧髒污,動手幫廖公公拍打起來。
廖公公氣呼呼将幫忙拍打的小太監推開:“這還管什麼用,臭死啦!”
說着将帕子摔到地上,氣哼哼一指江曉生,吩咐兩名小太監:“把他給我綁起來,狠狠地打!”
花半夏見兩名小太監扭着江曉生往樹上綁,連忙上前制止:“住手!”
廖公公挂着滿身的雞糞,看見花半夏,皮笑肉不笑地拖着長音,陰陽怪氣道:“喲,我道是誰呢,原來新上任的夏坊長,好大的官威,吓死咱家了!”言罷臉色一沉,沖那個原本要綁江曉生的小太監喝道,“還愣着做什麼?”
那小太監聞言趕忙加快了動作,一時間鞭子抽打皮肉的響聲清晰又刺耳。
花半夏氣得一咬下唇,擡手指着被鞭打的江曉生問廖公公:“他犯了何罪,要遭此毆打?”
“沖撞上司,妨礙辦案。” 廖公公慢條斯理道,“夏坊長适才不是都看見了?怎麼,想護短?”
花半夏道:“廖公公誤會了,隻是這孩子本就體弱多病,經不起這般毆打。夏某這廂替他給廖公公賠個不是,能否懇請公公網開一面?”
廖公公聞言剜了花半夏一眼,冷嗤:“夏坊長要面子,咱家便不要了?對長官不敬理應受些責罰,好好學學規矩,日後才曉得該怎麼做事。”最後一句他刻意加重了語氣,眼睛直勾勾盯着花半夏。
死閹人!
花半夏心中暗罵,但内務府地位遠在五坊之上,連史總管見了他們都得客氣三分,何況是她。
無奈人在屋檐下,她隻得咬牙退到一旁。
不多時,眼看江曉生被打得劈開肉綻,姓廖的卻毫無叫停的意思。
照此下去即便人不被打死,也要成半殘了,須得想個什麼法子救救江曉生才好……
可是怎麼個救法?
能搬的救兵如今隻剩下史總管,他又去了禦史台,暫時還顧不上這裡……
花半夏飛快轉着念頭。
距她所站處不遠有一籠鬥雞。
雞籠是金色的,裡面的黑色鬥雞羽毛油亮,體格健壯,乃是聖人的心尖寵金烏将軍。
花半夏盯着那隻雞心念一動,她不着痕迹地挪到雞籠跟前,拔開籠門的同時,口中輕聲發出指令,趁着無人注意,蓦地将鬥雞朝廖公公扔過去。
金烏将軍訓練有素,得到指令迅速向目标發起攻擊,利爪扒住廖公公的衣服,對着他一通狠抓猛啄。
毫無防備的廖公公登時疼得吱哇亂叫。
抽打江曉生的兩名小太監全是新得了提拔,才來到廖公公身邊做事,故而并不識得金烏将軍。
一看這情景,二人立刻就松了手裡的鞭子,沖上前英勇護主,生怕錯過了這表忠心的大好機會。
他們朝着金烏将軍又抓又打。
不過天子的鬥雞也非等閑之輩,一面撲棱着翅膀閃轉騰挪,一面還不放過攻擊目标。
最後兩名小太監費了好大力氣,才将鬥雞從廖公公身上拉開。
一名小太監抓着鬥雞,擡起胳膊便要往地上摔。
花半夏瞧出苗頭,一個箭步沖上前,厲聲喝道:“放肆!竟敢打傷聖人的金烏将軍,該當何罪?”
一語唬得小太監當即被燙着似的撒了手。
不隻是他,花半夏話落,包含廖公公在内在場的三名太監全都一臉懵。
廖公公一手捂着被鬥雞抓花的臉,一手哆哆嗦嗦指着花半夏:“夏荔,你、你此言當真?”
适才這隻對他大不敬的鬥雞,竟然是聖人最愛的金烏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