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維森站在室外的冷風裡抽煙。
原本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在美國殺掉屠四海了,他自己應該也已經死了。原本這個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但所有計劃全都被突如其來的綁架案打亂了。
屠小寶……屠小寶……
虞維森終于看清了自己的心。他努力回避但又一目了然的事實——他愛他。他竟然愛他。他感覺到荒謬和絕望。
殺死屠四海是二十年來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但他竟然愛上了屠四海的兒子。真是……令人惡心。
要活下去。要殺了屠四海。他在槍林彈雨的緬北森林裡對自己說。要活下去。要殺了屠四海。他在罪惡滔天的器官工廠裡對自己說。
為了活下去他手上沾染了多少鮮血?
如果那些罪與血全都不能改變他的意志,那麼愛也不能。
虞維森從大衣口袋裡掏出從不離身的手術刀,刀鋒在冬日慘淡的陽光下閃爍着森冷的光。
他必須殺了屠四海。
……
屠小寶的眼皮好重,腦袋也暈乎乎的。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醒了!醒了!”屠四海的聲音竟然有點抖。
“小寶,身上還疼不疼,媽媽的心都碎了啊……”廖青哭了起來。
她是非常溺愛孩子的母親,平時兒子蹭破點皮她都要心疼老半天,可是這短短半年她沒有陪在小寶的身邊,小寶竟然連遭兩次大罪。她再也受不了了。
她再也受不了秦蔚了!
“沒事了,沒事了。”屠四海想安慰妻子,卻被她一巴掌拍開了。
廖青在生屠四海的氣。
“冷……”屠小寶發出一點微弱的聲音。
“醫生!醫生!”廖青高聲叫道。
趙佳趕緊上前,伸手摸了摸屠小寶的手背,說:“可能是輸液輸得太快了,我給他調一下。”
廖青哭道:“我們小寶受了這麼大的罪啊……”
她說着狠狠剜了梁秘書一眼。沒用的東西!梁秘書覺得很冤,偷偷去瞪趙佳,都怪她!害得自己誤會了。趙佳一頭霧水。
屠小寶終于睜開了眼睛。他費力地移動目光,看到了爸爸、媽媽、梁秘書、趙佳,還有其他幾個有點眼熟的醫護人員。可是沒有看到虞維森。
他眼皮一沉又昏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屠小寶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撫摸他的頭發,好像他是小狗一樣。他小時候養過一條小狗,叫可愛。隻養了一年可愛就生病死了。可愛死的那天晚上他就是這樣摸着它的腦袋跟它告别的。
這樣的撫摸總有一種死别的感覺。
屠小寶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可是眼皮沉得要命,怎麼也睜不開。
深夜,虞維森從醫院離開,走過監控死角的時候一群彪形大漢堵住了他的去路。
“就是他。”領頭一個寸頭的男人沖手下打了個手勢,“上!”
那群人一擁而上。
一交手,寸頭就感覺不對。這人隻是個醫生吧,怎麼出手都是殺招?
一對多,誰知那群人不但沒占到便宜反倒還挨了好幾下。
“沒用的東西!”
街尾處響起一聲怒喝,然後一隻稀有鳄魚皮的鉑金包飛過來砸到了虞維森的臉上。
虞維森聽見那聲音愣住了。
“按住他!”廖青厲聲道。
寸頭他們趁機猛撲上去,把虞維森臉朝下按在了冰冷粗粝的地面上。虞維森想要擡頭看看說話的那個女人的臉,隻見一雙高跟皮靴一腳踹來,他的肩胛骨仿佛被踢碎了。
好疼啊!
虞維森的嘴角流出了一點血,他費力地擡起頭,看見了廖青的臉——
昏暗路燈下她眼尾的淚痣殷紅如血。
那是他最熟悉的臉,隻出現在童年的回憶裡,支撐着他在最難最苦的日子裡咬着牙拼命活下來。
媽媽……
虞維森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你怎麼敢作賤我兒子!我的小寶!”廖青像一頭護崽的母獅子般惡狠狠地瞪着他,怒上心頭又踹了他一腳,對那群打手命令道,“給我往死裡打!”
拳腳像疾風驟雨般落在他身上,真奇怪,他竟然不反抗了。
好疼啊……好疼啊……
虞維森看着媽媽的眼睛,執拗地不說話。
廖青的腦袋像炸了一樣,秦蔚像瘋子一樣尖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