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屠小寶很快就笑不出來了——虞維森元旦假期竟然一天都不打算休息!
屠小寶懷疑他身上綁定着什麼救死扶傷系統,每天不完成一定量的治療任務就會被電擊。所以他們相識的第一個跨年夜屠小寶隻能和學校社團的朋友們一起度過。
酒吧裡年輕人居多,沒有經過社會毒打的大學生嗓門嗷嗷大:
“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樂!”
全場沸騰,然後在勁爆的音樂聲裡,大家像喪屍一樣群魔亂舞。
探險社社長吳江跳累了回到卡座,仰頭幹掉一杯伏特加。屠小寶也學着他的樣子仰頭幹掉一杯,然後因為可樂裡的氣太足打了個響嗝。
吳江無語,作勢就要往他杯子裡倒酒:“你好歹加點啊!”
他是俄語系的,熱衷于往各種飲料裡兌伏特加。
“别别别!”屠小寶連忙拒絕,“我喝不了!”
“老吳你别帶壞我們小寶!”幾個學長學姐出言回護。
“我怎麼敢!”吳江笑着說。
這時候其他人也陸續回到了卡座。
一個女生用手扇着空氣給自己降溫:“不跳了不跳了,咱們轉戰下一場去吃燒烤吧!”
大家紛紛應和,确實都餓了。
酒吧附近必有燒烤,過了馬路就是美食街,他們選了個人氣最旺的。
店裡食材很新鮮,可以選擇自己烤或者讓後廚烤好直接端上來。大家玩心重,全都撸起袖子自己動手,隻有屠小寶乖乖坐在那裡張着嘴巴等吃。
吳江下了幾片豬五花,油脂接觸到鐵絲網發出刺溜的聲響。
“可憐的豬豬。”屠小寶說。
“那一會兒你别吃。”吳江說。
“烤熟了我就吃。”
“烤熟了就不可憐了嗎?”
“烤熟了就很香了。”
大家全都笑。
肉很快就烤好了,吳江剪成小塊夾給屠小寶。
屠小寶彎起眼睛笑得超開心:“香香的豬豬——嗷嗚!”
坐在他旁邊的女生說:“小寶你不自己烤點嗎?烤比吃有意思多了。”
“不不不。”屠小寶趕緊說,“我怕生肉。小時候和幾個幼兒園的朋友一起玩過家家,我不小心摸到一塊生肉,當場就被吓哭了。”
他對所有生的軟的血淋淋的肉都感到極度的恐懼。
大家聽笑了:“真被吓哭了?被一塊肉?”
屠小寶很認真地強調:“那是一塊特别恐怖的肉!”
時隔多年,他依然能回想起指尖上軟趴趴濕漉漉的觸感,很新鮮的肉,仿佛能觸摸到不久之前的死亡。
“那你以後可千萬别跟學醫的交往,”吳江以為屠小寶在追醫學院的學姐,沖他擠眉弄眼道,“外科醫生天天切人肉!”
屠小寶瞪大了眼睛。他以前從沒往這個方向想過,嚴格說來虞維森好像确實每天都在切人肉。
老天!
細思極恐!越思越恐!
就在這時店裡呼啦啦湧進來一群人打斷了屠小寶的胡思亂想。
這群精神小夥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全都穿得花裡胡哨的。這附近酒吧多夜店多,但誰是來消費的誰是被消費的其實一目了然。
大家停止了交談,偷偷交換着眼色。
鴨子們吵吵嚷嚷在隔壁桌子上落座,旁若無人地聊開了。聊金主,聊小費,聊男客,聊女客。大庭廣衆之下沒有一丁點羞恥心,無所不聊。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境遇再悲慘的人類隻要湊成一群,依然也還要在群體中分出三六九等。隔壁桌那個坐在最角落的濃妝豔抹的男人顯然就是這群鴨子裡的最底層,是所有人取笑的對象。
“還是愛華厲害,洋屌都嗦了幾百根了。”一個紅毛鴨子譏諷道。他今天被搶了生意,看這個病殃殃的老東西很不爽。
“這叫人老心不老。”另一個鴨子挖苦地說。他長得很好看,一身行頭特時髦,耳朵上是閃亮的鑽石耳釘。
這兩個鴨子明顯是鴨子裡的頭,兩人開了口其他鴨子也全都附和起來。
他們話裡的惡意毫無遮攔,那個愛華不知是真沒聽出來還是假沒聽出來,還在那裡順着竿子吹牛逼:“那當然啦,我會講英語嘛。”
鴨子們哄笑:“來幾句,來幾句!”
他于是就像小醜一樣演了起來:“How are you? Fine thank you and you?”
鴨子們全都惡劣地笑了,怪腔怪調道:“厲害啊愛華!”
愛華還是那樣毫無尊嚴地笑着,繼續吹他的牛:“我媽從小就送我上國際學校,幼兒園裡全是外教……”
笑死人了。
他總是像個白癡一樣重複這些沒人相信的鬼話,連小學都沒畢業的純文盲,給自己整個洋名叫愛德華,結果德字不會寫,還天天他媽他媽的,把自己說得像個幸福的大少爺。其實他每天穿最low最便宜的山寨貨,是所有鴨子裡最窮的那個,年紀也最大。
紅毛鴨子翻着白眼戳他傷疤:“那你媽知道你三十歲了還在賣屁股嗎?她怎麼不來救你?是死了嗎?”
愛華終于不笑了,掄起拳頭狠狠砸了過去。
“不許——你說——我媽媽——”
“你還敢打人?”紅毛鴨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