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謝宴坐直,“何人?”
“算是故人。”雲橫若有所思,沒有進一步交代的意思。
謝宴周身氣度松垮下來:“雲将軍故人不少。”
“什麼?”雲橫回神問。
“沒什麼,說幸好将軍手下能人不少。”
謝宴:“還有一事需要将軍調度。三百裡外鳴玉城中尚有守備兩萬人,鳴玉城和青桐城之間南北兩縣梁中、飲馬也有蒼人駐兵把守。若是強攻青桐城外蒼軍,其援軍極有可能從後襲擊。”
雲橫:“可遣一定兵力佯攻此三處,模糊我方目标,牽制對方兵力。”
“正有此意,”謝宴說着又回到地圖邊,“鳴玉城距離較遠,援軍沒有那麼及時,不若把重點放在梁中和飲馬。”
雲橫“唔”了一聲,從地圖上收回視線,提步出了軍帳。
很快,大隊伍中分出三小隊繞開平原,銜枚疾走而去。
剩下的人則拔營起寨,于夜色中推進至平原邊際。
啟明星在東方升起,綴在月亮一側。等到其星輝将要和月光一并消融于朝陽中時,軍帳被掀開,雲橫走進來。
“城中聯系好了,日落後出兵。”
......
深秋,天黑得快,太陽不等落到地上就趕忙收斂起光芒,像一顆暗橙色的柿子,被今天抛到腦後。
蒼人飲食的号子吹過了,騎兵三三兩兩圍在篝火邊,在等待派發晚飯的間隙把手邊沒用的東西扔到火裡燒。
“攻了二十天,又圍了二十天,什麼時候能回去啊!之前王不是說和那個什麼破城一樣好打嗎?”一人抱怨。
“小聲點!”他同伴往身後看看,确認過沒人,臉上警惕卸去,一巴掌拍到首先說話的人後腦勺,“明天不就輪到我們回去運糧草了,急什麼。”
“這不是讓這一城縮頭烏龜氣着了嘛,”首先說話的人想到明天能回去也開心,龇牙笑嘻嘻,小聲嘀咕,“總算能回去了,還能帶馬兒回去吃最後一批新鮮草料,這鬼地方待久了連草都沒味道了!”
說完他洩憤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小捆枯草扔進火裡,草剛挨着火苗,還沒落地就來了風。草随風轉,竟劈裡啪啦在空中輕揚揚燒起,直往他臉上撲。
同伴見了趕緊拉起厚氈子把燒着的草整個兜住,氈子裡的草挨不到空氣,半生半熟的熄滅了。
還是有兩簇逃出生天,一點一點雀躍似的往天上去。但沒飄起多少,被一隻覆滿鐵铠的手一把攥住。
手掌松開,滿是老繭的手心上留下一些微不足道的黑色髒污,燒成炭的草根被捏成齑粉,無聲尖叫後墜落。
“思、思圖王。”險些惹出火情的士兵站起,小腿肚不自覺打顫。
“你想回去喂馬?”被稱作“思圖王”的說。
“這兒的草不好,我的馬不喜歡。”士兵呆愣愣開口,急得同伴扯袖子提醒。
于是思圖王眼珠一轉,定在他同伴身上:“你也想回去?”
“我......”同伴咬牙做出堅毅的樣子,跺腳擡頭,“我不想!我......”
他後面的話卡在喉嚨裡,定定看向青桐城方向。
思圖王從他眼裡看見越來越大的火光,從一點快速變成一團!
他迅速扭頭,隻見一支一米多長兩指左右粗的弩箭帶着火苗從死寂了許久的城牆上飛出,箭尾像剛掙脫水面的魚一般瘋狂擺動,直朝他所在方向而來!
箭頭深陷于距離城牆約摸八百米,距離蒼人營帳四百米的地方。
這在雙方預料之中。
這一箭并非是要殺人,而是宣戰!
“好!”思圖王眼中閃過殺意和暴虐,以及毫不遮掩的迫不及待。
他們連破卧虎關、蒼陽、梁中、鳴玉城!擋了北方鐵騎二十年的防線輕而易舉碎了一半。大臨、大臨的土地、子民就在眼前,他們勢不可擋!
然而,南下的步伐卻在青桐城停滞了四十天。
整整四十天。
這座城明明毫不起眼,和赫赫有名的草原明珠鳴玉城比起來黯淡得很,卻讓人極其惱火,攻不進、奪不下,裡面的人更跟聾了、死了似的!躲在裡面一聲不吭。
蒼人的叫城聲都憋屈地埋在了風沙裡。不說士兵,就是蒼國現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思圖王都耐不住性子了,他的刀早就焦躁不已。
總算來了,城裡的羔羊也該慌不擇路了。
思圖王拔刀,刀上印出他森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