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也看見了他:“又是你啊謝大人,你也要回京嗎?”
“是啊。”
謝宴慢慢靠近,車身卻絲滑挪開。
?
初一禮貌得體:“那您先過吧。”
謝宴:“我也沒那麼着急,賀大人在嗎?”
不等初一說,車簾被掀開了,謝宴拉緊缰繩看去,探出來的竟是雲遊。
謝宴:“怎麼是你?”
雲遊:“挂臉給誰看啊,我還想問怎麼哪都有你呢?好好下着棋,偏有隻大麻雀在這裡叽叽喳喳。”
“下棋,下得明白嗎你?”謝宴冷哼一聲。
“下不明白啊,所以請豫卿教我喽。”
什麼?謝宴再往内看,剛瞧見一抹藍色,簾子就被放下了。
謝宴整理好心情又繞去馬車另一側:“賀大人原來還會教人下棋嗎?”
過了好一會兒,車内傳來回答:“從未說過不教。”
“那之前怎麼不教我?”
“當時謝大人隻說要當我的對手。”
謝宴俯身,隔着車簾說:“那之後也教教我吧。”
車簾猛然被掀開,簾幕一角險些扇到謝宴臉上。
“怎麼又是你!”謝宴看着車窗邊雲遊的臉出離地憤怒了。
“換了座都躲不掉,真是倒黴,說話語氣還這麼惡心。”
憤怒無語到極緻,人确實會進入異常冷靜的狀态,謝宴居高臨下,睨眼說道:“昨天雲小将軍喝醉酒,可不止說了小時候拉褲子的事情......你也不想讓明天的京城人盡皆知吧。”
“我砍死你。”雲遊反手抓刀,就要下車砍人,被一隻指節分明的手按住。
謝宴閃開一步,仍對雲遊說:“不是說袁欽不讓你碰小黑花嗎,現在給你個機會騎回京要不要?”
雲遊:“當真?”
“當真,但你得好好對她,出了事我倆都得完蛋。”
雲遊看向身後:“豫卿......”
“去吧。”賀既把手攏回袖中。
謝宴和雲遊說好回京後去雲府牽馬,也叮囑過馬兒的忌口,便不再理會一個勁兒傻樂、正躍躍欲試的雲遊,掀了簾子上車。
“賀大人和雲家人關系很好,先是與雲橫通書信叙舊,再是對他弟弟耐心十足。”謝宴說。
賀既慢慢收棋:“想必雲遊喝醉後也說過從前賀府和雲府隻隔一條街。”
謝宴湊上前,手腳飛快地将棋子放回到不同棋盒,頭也不擡地說:“是啊,還說了原本雲、賀兩家要親上加親,結秦晉之好。”
賀既靠在軟墊上,看着謝宴滿是怨氣的後腦勺,有些出神,再次想到昨夜大火他臉上的怖意以及要往火裡沖的場景。
賀既:“你來說昨夜的火情?”
謝宴深吸一口氣:“是的,但在這之前有另一件事要說。”
賀既注意到他的手快把棋子捏碎了,心中升起不安:“要是為難可以不說......”
“我喜歡你。”謝宴說。
賀既還無動作,車外一直留意裡頭動靜的初一驚得緊勒缰繩。車身一個颠簸,幾枚棋子滑倒桌下。
謝宴撿起棋子放到了棋盒,目不錯珠地看向眼前人:“昨天晚上皇帝睡不着讓我給他念史書,我眼裡看的、嘴上讀的是‘鄭伯克段于鄢’,但是腦子裡想的都是詩經,從‘蒹葭’到‘關雎’,從‘青青子衿’到‘有匪君子’‘亂我心曲’......最後是‘摽有梅’。”
“我有些緊張,”謝宴嘴角扯出一抹略有些生硬的笑,“考慮過之後再說,等我再冷靜一點、再厲害一點,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邊......但想了這麼多,最後還是想在今天就告訴你。”
謝宴覺得自己語無倫次、詞不達意,但又怕賀既覺得他啰嗦,便強忍住再做補充的沖動,隻做最簡單的最後陳述:“我喜歡你,賀既。”
車外初一也沒有再指馬罵謝了,車内賀既一言不發。除了車轱辘聲,便是謝宴刺激的心跳,他的心裡燒起了一鍋沸水,蓬勃水汽沖到耳膜、太陽穴甚至指尖,一顫又一顫。
謝宴:“我知道你也沒有那麼喜歡我,不回應也沒關系的。”
有些水汽嚣張地漫上眼睑,冷卻後快要溢出來,他急着要偏開頭,餘光卻見那一隻無動于衷的人靠得近了些。
謝宴看他掀開桌上棋盒,把幾枚白字從黑子裡挑出,尴尬地想跳下去。
“‘沒那麼喜歡’,”賀既重複謝宴的話,然後問,“你覺得我對你也是有一些喜歡的嗎?”
謝宴想開窗透氣,又怕賀既受風,于是用還勉強帶點微涼的手背貼在自己臉頰兩側:“我覺得有一點點,如果錯了,至少不讨厭......對吧?”
賀既不置可否,讓棋子各歸其位後坐回去,看着謝宴有些泛紅的眼眶說:“我不知道,讓我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