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伊斯怔愣片刻,意識對方是在說那個把自己變成孩子模樣的實驗,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頸後那處當日被注入藥物的地方。
昏迷時那陣深入骨髓的疼痛阿洛伊斯時至今日仍然記得,似乎也能跟洛克蘭提起的“蛻變”期相吻合。死亡率高達百分百的實驗,為什麼他沒有任何不良反應呢?
更重要的一件事情是,這種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隻為把人改造成孩童的實驗,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阿洛伊斯看着自己那雙屬于孩子的手,虛空地握了握拳。
除了被強制重返孩童狀态,他沒有感覺任何不同的地方,這種孩童狀态有什麼值得花費如此大的成本去實驗去追求呢?跟成年人比起來,做一個孩子有什麼優勢?
突然,阿洛伊斯心下一寒。
從精神力,思維水平,戰鬥能力等等各個角度,孩子都無法跟成年人比拟,唯獨有一點——
壽命。
他悚然擡頭,看向坐在對面的人:
“聯盟裡有人在追求永生。”
洛克蘭一怔,話題過于跳躍,但他也迅速反應過來:“您是說那個星盜團……”
在醫學技術發達的當下,絕大部分的疾病都已經有了應對手段,生命的尺度被最大限度地拉長,雖然受生理條件影響不同的種族間的平均壽命仍有差距,但不論聯盟還是帝國,壽命最短的星球種族平均壽命也提高到了百歲以上。
但人的欲望是無窮的,總有人不願安于現狀。
阿洛伊斯眸色漸冷,陷入沉思,洛克蘭看着面前人的神色,歎一口氣,語氣裡帶着深深的不解:“您完全不為自己的身體考慮嗎?”
阿洛伊斯怔愣擡頭,看到面前的黑發青年一直以來的沉靜表情四分五裂,洛克蘭幾乎是惱怒般開口:“長官,您知不知道您的生命正面臨着極大的威脅!”
聞言阿洛伊斯張了張嘴,想說自己現在沒有任何威脅,但話到了嘴邊,看着洛克蘭的神色還是選擇閉上了嘴。
“我在逃離那艘星艦時看到了一些他們的實驗數據,”洛克蘭深吸一口氣平複自己的情緒,“我在來之前跟我的導師取得了聯系,我将由他引薦重新進入聯盟研究院。”
在阿洛伊斯訝異的視線裡,黑發青年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擡眸與面前人對視:“我将用畢生所學保住您的性命。”
會客室的大門再次打開,佩羅看着重新帶上電子虛拟面具的人邁步走出,一旁早已等待得煩躁的格裡弗斯看也不看出來的人,徑直走進會客室去找亞瑟。
格裡弗斯的舉動頗為失禮,佩羅像是代他賠罪似的朝面前人笑笑:“和亞瑟少爺聊得怎麼樣?”
“還可以,”帶着虛拟面具的人朝佩羅點了點頭,像是有些落寞地開口,“隻是我們都很想念萊特上校而已。”
目送着洛克蘭在仿生人的陪同下離開的背影,佩羅轉身進了會客廳,沙發上坐着的孩子精神恹恹的,而站在他身側的格裡弗斯警惕地看了看門外,佩羅無奈地跟這個一根筋的護衛開口:“安諾先生已經離開了。”
格裡弗斯一直擰得像疙瘩似的眉心這才舒展來開,他從第一眼就對那個帶着面具的家夥喜歡不起來。
沒有理由,但格裡弗斯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佩羅垂眸看着沙發上的金發小孩,視線無言掃過對方微紅的眼眶,亞瑟應該是因為見到父親的舊部想起了往事,副官歎了口氣,擡頭跟格裡弗斯說帶亞瑟少爺去休息。
格裡弗斯早有此意,他牽起金發孩子的手,亞瑟雖然看上去精神有些萎靡,但仍乖巧地跟着他走出了會客廳。
看着格裡弗斯與亞瑟邁步踏出會客廳,佩羅收斂了面上的溫和表情,徑直走向會客廳一側,在一處精美的雕花擺件前站定,擡手摁下一處按鈕,面前的桌案翻轉,一個全息記錄儀擺在了他的面前。
副官并沒有查看權限,他動作利落地取出傳輸密令,十分鐘後,全息記錄儀的全部内容将傳送至安格森的光腦。
做完一切,佩羅理了理自己打褶的衣袖,邁步離開會客廳。
今天亞瑟少爺的情緒起伏很大,他要讓廚房準備一些穩定精神的食譜。
洛克蘭邁步離開這棟屬于聯盟元帥的宅邸,坐上了懸浮車,首都星的繁華的街景迅速從視窗後掠過,黑發黑眸的年輕人卻連一個眼神都欠奉,他的手腕翻轉,腕骨處的外骨骼随着動作自動向兩側分開,露出他帶着深重疤痕的皮肉,疤痕處是一處突兀的形狀。
青年沉默地擡起另一隻手,附着在指骨上的外骨骼自動變成薄刃的形狀,随着他動作,那處突起的疤痕被剖開,絲絲縷縷地滲出屬于銀河星域裔的紅色鮮血,他像是沒有痛覺一邊,将手指伸進那處皮肉之下,片刻後,他擡起手,兩根手指間赫然夾着一個薄薄的幹擾器,上面還染着屬于他自己的血迹。
腕骨處的外骨骼重新合攏,青年翻轉手掌,将手中的幹擾器捏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