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銘思緒混亂,一時不假思索,将自己夢中所見盡說了出來。
道垣聽着,氣得笑出了聲:“你自說出這樣的話,不覺得愧對巫家滿門麼?夢從心生,你覺得夢中的玄蕭沒有殺他們,他便沒有殺麼?”
“可……可為什麼,為什麼他殺我全族,卻要救我,還、還給了我一雙神目?他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卻還是給我逆命閣少主之位……”臨歸的夢術幾乎是不可能出錯的!夢術中再現往事,便是事實。
道垣并不知巫銘曾經換眼之事,他固執道:“什麼給神目,你這雙眼我探過無數次,是天生不假,何來換眼一說?最蠢的人,莫過于自己騙自己。”
“我隻信我自己經曆的,玄蕭他就是待我好,當年真相究竟如何,我自當當面問清,我曾經試探過玄蕭,問他有沒有給人換過眼,可他完全沒有印象,隻說當年代替受刑的傀身在許多年前眼睛是受過傷,看不清東西,或許一直以來,記憶不全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他!”
要麼夢術中所見是假,要麼玄蕭記憶是假,巫銘對玄蕭的感情抱有期待,他不可能在沒有解開心結前就輕易認下這門賜婚。
“就算所言是真,你覺得他施你恩惠,給你逆命閣少主的身份,許你朝中官職便是愛?隻要他玄蕭一日不死,他便能随時收走他施舍的一切,你在他眼裡,跟個貓兒狗兒似的,承寵則富貴,失寵你什麼也不是!雲州沐家已平,他已不需要你了。”
巫銘跪在了道垣腳邊誠懇道:“師父,徒兒是在您和玄叔叔的蔭庇之下才得的今日成就,您将我扶養長大,您對我的恩情不能簡單的以利來衡量,徒兒與玄蕭之間橫亘着一個情字,同理不也是嗎?”
“你怎知所謂的情在他心裡分量多少?你師父我與他認識三十多年,他什麼尿性我比你清楚一萬倍,他們這樣身居高位之人,權欲淩駕于萬欲之上,情愛與他們而言,隻不過是閑趣點綴。”
“你當知道他輪回的秘密,他隻當你是桑倫的替代品,且他千年來也非規矩之人,遠的不說,十年前他還對宴徽那閹人動過心思。”
道垣滔滔不絕,言語堵得巫銘再無反駁之力。
“……那如果,他待我确實是真心的呢?”
“給自己留條後路不是壞事,就算他待你真心,可他若死了,你便失去了最大的倚仗,你自問能守住他給你的那偌大産業?懷璧其罪,到時你會成衆矢之的,空有一腔抱負,什麼都做不成,整日應對有心之人發難就足以叫你焦頭爛額。”
巫銘沉默了,一段不摻雜質的感情,終究抵不過現實的殘酷。
“你需要這門親事。皇帝畢竟是皇帝,饒是玄蕭那般人物都能被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間,巫銘,師父希望你能一生無憂,你是被玄蕭拖入泥潭,如今隻有接旨娶沈雲木才是正确的選擇。”
巫銘落下淚來:“我隻是想要玄蕭罷了,師父您所說那權富貴于我而言我并不在意,皇帝若逼我,我可以帶着玄蕭……”
“荒唐!”道垣憤然打斷他的話:“說話前先想清楚自己有沒有那個實力,剛才跟你說的,你壓根就沒聽進去吧!”
“……”
“你年紀尚輕,空有一身武功,算不得什麼本事,你帶玄蕭遠走,與逃亡無異,想躲躲藏藏過一輩子?”
巫銘暗自捏了捏拳。
“不說那有的沒的,單憑他是你滅族仇人這一條,你們這輩子都不可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再逃跑了,今日為師所說你若不信,自己去問玄蕭,别有太高期望。”說罷,道垣一甩衣袖離開了巫府。
道垣知道玄蕭注定是活不久的,無論如何都得讓巫銘和玄蕭斷幹淨,就算有一天巫銘什麼都知道了,也沒有了回頭路。
望着道垣走遠,巫銘低聲自語了一句:“師父您是知道的,徒兒打小就倔……”
縱是道垣苦口婆心,依舊沒能改變巫銘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