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安靜地燃燒着。
身在偏關的巫銘在夢中背着李篪瘋狂地逃跑,後面是無窮無盡的追兵,桑倫身負李篪穿行于林間。
“桑倫,去秦王宮!”
“為什麼?為什麼要去秦王宮,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桑倫停下腳步。
“滄瀾藏在宮裡,若現在逃,我無疑是兵敗,我藏身之所被發現前寄出最後的那一片簡,便是我破秦之策。”
桑倫突然想通了這一切,李篪恐怕早在入獄前就已經籌謀好了,這才在牢中那般雲淡風輕。
“你這是在賭?賭你能裡應外合擊破秦國?”
“不,我從來不賭,不過的确是出了些變數,你若不來尋我,也不會受我牽連被抓了,對了,你怎麼會忽然回關中?”
“我……擔心你。”桑倫說。
聽到這話,李篪心裡升起一團暖意。
李篪身上的藥力化開,與桑倫藏入了小巷,他們這一通反其道而行之,反而避開了搜查的士兵,兩人坐在台階下恢複氣力,待天亮時與外部裡應外合。
馬蹄聲踏碎了邊城甯靜,厮殺聲從極遠的地方傳入内城,二人趁機潛入了秦宮,滄瀾劍就藏在秦宮正殿牌匾後,玄蕭在大殿中拔出滄瀾的那一瞬間,東方正好亮起魚肚白,一個陣法在他們腳底迅速展開。
“陣法……”巫銘猛地睜眼,心髒突突地跳着,心中莫名出現一股不好的預感。
此時,一名士兵推門而入:“小将軍,出事了!”“北夏大軍突然出現在關外五十裡,看樣子是要攻城了!”
“點燃烽火,讓北津衛速速增援!”巫銘忙穿上盔甲:“敵人的先行營肯定會早到,至多五個時辰,先擊二通鼓!”
“是!”傳訊士兵急跑去傳訊了。
巫銘來到城頭,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的,隻有遠處似乎有一團黑雲在靠近。
一隻飛鷹落在巫銘面前,他打開信筒,看到一個更糟糕的消息。
“什麼?前線将士沖鋒陷陣,東都怎能……”巫銘攥着紙條的手因憤怒而顫抖着,東都竟因大雪封路糧草難運這般荒唐可笑的理由斷了糧草?
他剛焚毀紙條,又有一位士兵來報:“小将軍,軍都關被圍,戚将軍被困烏讷江,與宴監軍失去聯系已十日,除此之外,東運的糧草,就連我們西運的糧草都斷了。”
巫銘咬了咬牙:“消息先壓下來,大敵當前不可亂了軍心。”壞消息接二連三,巫銘深知這場戰争如今局勢大變,北玄不能再耗了。
烏讷江厚厚的冰層上堆滿了兩軍遺體,戚戎與兵士們埋伏在河灘邊的叢林中一動不動。
戚軍馬匹損耗殆盡,遇上敵人的長刀,便是連戰連敗。大雪封山幹糧将盡,看着已是窮途末路,孤軍奮戰遲遲等不到援兵。
戚戎摸了摸懷裡揣着的馬鞭,對手下士兵說:“快了,援兵很快就到,再堅持堅持,我們已抗下了敵軍第八次圍殺,再堅持堅持就能突圍。”他深知,不可能有援兵了,宴監軍絕對不能離開軍都關。
“來了……”士兵低聲對戚戎說:“那邊,拿彎刀的蠻子!”
戚戎低吼:“準備作戰!”
回應他的聲音又單薄了。
戚戎不再問第二聲,他知道,又有弟兄永遠地睡着了。
山林之中馬匹難行,那隊蠻子選擇下馬,他們搜至近點,雙目映出一片鮮豔的紅,北玄軍戰士從黑暗中的白地跳出。
“殺……”
殺聲不震天,卻是緻命的,昨日的北玄軍是狼是鷹,是天生的獵食者,這些時日遭圍困,斷糧受凍,成了毒蛇,在冰天雪地中最大的敵人成為了自然,本能要他們冬眠,但沒人能睡,身體凍得僵了,行動愈發遲緩,不能在黑暗中将敵人一擊緻命,下一秒必被捏碎。
他們沒有穿鐵甲,戚戎背上挨了一刀,鮮血流出又很快凝固住,戚戎摔在雪地裡,很快又有人倒下,摔在他身上,他努力地想要爬起來,正好看到遠方有火光。
那火光先是一個點,随後又成了一片,有一人一騎沖在最前,火光中,□□泛着金光,火铳擦過樹幹将戚戎頭頂的蠻子擊倒,戚戎抓住機會,踩着倒下的蠻子躍身騎在另一個蠻子脖子上,一刀将人割了喉,血液濺射在雪地裡,瞬間被凍成冰。
戚戎見了,心口那團火又燒了起來,藏在衣襟裡的馬鞭都因他的血液沸騰而溫暖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