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書店
“噜啦啦啦”
鈴聲一起,老闆神色倦怠的接起,那邊隻說了幾個詞,她便把手機撂下,按下了挂斷鍵。
其實有些話不必說的這麼明白,那些詞傳達出來的意思,她在清楚不過,也與前些日子元蕊發的消息基本吻合。
可她實在是沒心氣,也不想去管了。
真的太累了。
為什麼就不能讓她安安靜靜地開一家店,非要來逼她呢?
她拉開抽屜,裡邊的東西不多,大件更是隻有一串瑪瑙手鍊以及一本書。
她拿起書,翻到其中一頁,細細撫摸起相冊上的人。
「她還是這樣年輕啊!」
「也是,死去的人又怎麼會變呢?」
老闆這般想,不可避免的看見了她旁邊的人,幾乎是洩憤般拿起筆,就要塗。筆尖震顫,她硬是下不去筆,隻得頹喪的放下,胸腔發出低低的笑,猶如嗚咽,帶着細微的不甘。
“你說你都信了什麼人啊?不是挺聰明,挺謹慎,為什麼不能在謹慎一點呢?姐姐”
她不甘的低吼,發洩似的合上書頁,氣喘着望向玻璃窗。
倒映出的人,是那般面目猙獰,是那般醜惡,似乎變成了她最讨厭的那個人。
“哈哈哈哈,他終于要死了。”老闆低語,“如果你在,一定會高興的”
“呼啦”
門被推開了,一位紳士拿着手杖,橘子皮和葡萄柚混雜而成的香氣,若有似無地勾着老闆,幾乎是一下,她便從記憶海中找到了對應的人選。
“你怎麼來了?”她頭也不擡的問,随性得像是在問家人。
“來看看你,也來看看爸”
醇厚的男中音響起,悠揚得似大提琴。
“……那你應該先去首都,而不是來我這”
“不,二姐”
來人往前跨了一步,笃定道。
“我同你一塊兒去”
這下,老闆終于舍得擡眼挑眉看他,像是在看什麼陌生人,有趣、古怪的問:“這又是誰給你出的主意?或者是誰來拜托你這麼做的?我親愛的弟弟。”
“你不是猜到了嗎?”
他随意地坐下,點了點頭,要了杯紅茶。
“……”
老闆沒說話,就這麼盯着他,最後還是給他做了杯紅茶,配上了蛋糕,恨恨地給他端上去。
他紳士的挖下裹着濃郁巧克力的蛋糕,享受似的眯了眼,誇贊道:“蛋糕不錯”
吃了幾口略有些膩,在喝紅茶解解膩。
在他慢悠悠的動作中,老闆始終沉默着,收斂起眼底複雜的神色,恍若歎息般,敲敲桌沿。
他也沒問為什麼,就那麼保持着不緊不慢的速度,安靜的吃完了一份蛋糕。
掏出紙巾擦了擦嘴角,他放下手,面露幾分微笑,雙手交叉放于胸前。
“國外的風景很美”他宛若詩歌朗誦般,優雅的說,“你真該去見見。生活不必如此繁忙,松弛又愉悅。”
老闆顯得一怔,随即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有生之年我大概不會離開國内半步。”
“這還真是符合你的風格呐,姐姐”
他歎息着戴上帽子,禮貌性的問:“真的不去見見他嗎?那個曾經萬般美好的男人。”
“不了,還是不要去破壞我心目中他的樣子了,不過他的形象其實已經破壞的差不多了。”
老闆一笑,婉拒了他的好意。
“是嗎,那還真是太可惜了。”他壓下了帽檐,遮掩了有些銳利的,直戳人心的眼睛。
老闆不知是從他的态度中察覺出什麼,低笑,“或許他們曾經有感情,但如今終究淡去了。往事無法追溯,無法回頭。就這樣吧,彼此不打擾,最好了。我相信媽媽也是這樣想的。”
“你總是可以用萬般理由說服自己,不過你的态度沒錯。”他颔首,最後在問一次,“真的不同我一塊兒?”
“不了”
老闆站起,目送他遠去。
“下次見,依依”
陽光下揮手告别的人,對她展露一個微笑,帶着難以言喻的哀傷,像是去奔赴戰場,而她是送别的那個人。
老闆安靜的垂下眼,透過地上的陰影,看見了那個蜷縮在影子裡的那個弱小的靈魂。
靈魂努力的微笑,努力的對她揮手告别,卻又與她的距離漸行漸遠,直到在陽光下漸漸變得透明,就像一滴水被光溶解、蒸發。
她終于擡起手,輕輕揮了一下,再次擡頭時,隻能透着那個單薄又寬闊的背影,去窺探他内心深處的光,就像是那年,他拎着行李箱去往國外,她也隻是站在玻璃窗前,安靜的注視着他的離開。
老闆張張嘴,想要開口叫住他,卻發現自己不知道如何開口,如何同他說話,到最後隻能放棄,轉而自嘲一笑,自語道:“再見,希望你收獲答案。”
漸行漸遠漸無書,到最後隻剩下那點淺薄的……親緣。
「京城啊,就是這麼個吃人的孤城。」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關上門,老闆慢慢行走在銀杏大道上,雖然南方尚未下雪,但天氣照舊寒冷,裹着羽絨服,戴着圍巾,還是抵禦不了那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