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眀昭灰溜溜地抱着試卷離開辦公室,暗自嘀咕。
真是善變,幾分鐘前剛誇過她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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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立夏,溫度就明顯地回溫,放學走出校門,夜風宜人。
“什麼時候才到周末啊!”駱眀昭揉着自己腦袋,不顧形象亂得像雞窩。
都說在喜歡的人面前會注意形象,現在她已經完全邁過那個階段了,看就看呗,潦草也是她的一種美麗。
牧時桉走在她的身側,垂下頭壓低聲音笑了出來,忽然想着還好是現在校門口很吵,不然她肯定會暴走。
他插着口袋,回道:“今天周三。”
“所以我說周三就是最讨厭的,剛剛好卡在中間,不上不下。”她念叨。
兩人相伴走到公交站台,等車的八中學生不少,不過巧的是大多數都上的是另外一趟,到駱眀昭他倆上車,人反而沒那麼多。
先上車的是牧時桉,他從外套兜裡拿出帶着卡套的一卡通,就是駱眀昭送的那個,後來她還在課間拿自己的卡通貼紙往上糊了幾張,很怪,總之拿在牧時桉手裡有些跳戲。
但駱眀昭每每看到心情就非常好,他現在的手機殼也換成了她送的那個。
即便自她送了禮物,牧時桉就一直帶着,按說看這麼久,她也該習慣了,但還是壓制不住揚起來的唇邊。
車站人少,車上乘客還是蠻多的,有牧時桉在前開路,駱眀昭躲在後面走倒是省心。
“坐嗎?”牧時桉忽然轉過頭,有個單獨的空位靠着窗。
駱眀昭四下看了眼,好像沒乘客想坐,那她可就不客氣了,正好經期,她有些站不動:“謝啦。”
公交緩緩起步,駱眀昭調整好坐姿把書包放在腿上,牧時桉就握着扶手站她旁邊,等她揚起頭,才發現了張熟悉的臉。
“額,嗨!”她主動打招呼,牧時桉朝她看的方向,原來林以征也上了車。
雖然跟他是同一趟車,但駱眀昭他倆這還是第一次在車上碰見。
林以征就站牧時桉不遠處,聽到駱眀昭打招呼,他輕嗯一聲,點了點頭。
現在的局勢是,駱眀昭獨自坐着,身旁立着兩個男生,這輛公交車的光不太亮,她偶爾揚起頭,都瞧不清他倆的表情。
真,尴尬啊。
雖然平時在車上跟牧時桉也不是天天有話聊,但是——
總之她覺得當下氛圍怪怪的,駱眀昭垂下眼,開始刷起手機新聞來。
牧時桉手握着扶手環,他掀起眼皮,透過玻璃,他一清二楚地看見身旁林以征的目光直白地落在駱眀昭身上,像是探究或是好奇,還是别的什麼他不敢想。
握住扶手環的力度似乎在不斷加重,那種感覺很讓人琢磨不透,像是用把很鈍的小刀在劃着他的手臂,不會破不會痛,但會留下一道道紅色的可怖印記,即便都清楚過不了一天它會自動消失,可還是很癢很難熬。
他抿着唇,眉毛擰着,又垂眼看向對一切毫無察覺的駱眀昭,他不太希望自己變成那種歇斯底裡的人,可心髒啊,仍是跳動地越發快。
車很快就要開到他們所要下車的那站,幾乎是前站剛關門,牧時桉就出聲喊她:“該下車了。”
駱眀昭猛地從惹人眼的網絡世界裡脫離,啊了一聲,然後趕緊起身。
等她刷了下車卡,無意中看到窗外風景,今天是不是,準備的有點早啊?
駱眀昭不過也沒多想,背上書包等着汽車停穩下車,牧時桉跟在她身後,在下車後又朝着車廂裡看了一眼。
“要吃炸雞柳嗎,牧時桉?”他正轉頭,卻聽那邊一聲雀躍的女聲。
牧時桉看過去,駱眀昭站在炸雞柳的餐車前,笑着朝他揮手。
“……好。”
“那來個大份,老闆拜托分開裝吧。”
牧時桉忽然覺得自己很矯情,身後公交車已經緩緩開走,他終于邁開了步子,朝着她過去。
“……少放點辣椒就行,”駱眀昭說,“你在那站着幹嘛呢?”
牧時桉停在她身旁:“沒什麼。”
雞柳被可憐地丢進油鍋裡翻滾冒泡,駱眀昭伸長脖子等着,她早就餓了,為了早早去數卷子,她少吃好幾口飯就跑到了辦公室,隻是這一份還不是她,前邊還有人排。
不過——
“說起來今天碰到林以征的次數真的是超标唉,”駱眀昭忽然回頭跟他感慨,“這是咱倆第一次在公交車上碰見他吧?晚上在辦公室那會兒我還正好碰見老蔡找他談話。”
“是嗎?”牧時桉在她身旁,仿佛冬日青松,說出來的話也是冷淡得要命。像是冰塊。
駱眀昭講八卦的心很旺盛,完全沒能捕捉到這些細節。
“我跟你說,那會兒在辦公室裡……競賽唉……直接把老蔡怼無語了……真的有點東西,學神的遊刃有餘啊。”她轉過頭,搖頭晃腦連說帶比劃地把她的所見所聞講出來,說了很久。
老闆這時插話:“小姑娘,炸你們了啦。”
“好!”
駱眀昭還打算說:“不過你别說,林以征這人反差巨大,我之前一直以為他是……”
“我對林以征的話題不感興趣。”他忽地打斷她,唇抿成一條線。
駱眀昭愣着仰頭看他,被他眸底過分的冷漠驚到了。
她很少有被一句話刺中的時候,又硬又冷,像是陌生人一般的語氣。
“不是,我就是想跟你分……”
“我不感興趣,你可以找願意聽的人說。”
他說完,竟轉頭大步離開了小攤,徑直朝着往小吃街深處,家屬院的方向走着,僅僅留給她一個潇灑的背影。
駱眀昭腦子亂成一鍋粥,偏偏耳旁有吵嚷聲、風聲、汽車鳴笛等諸如此類的動靜,甚至連油鍋滋滋冒油的聲音都顯得格外清晰。
名為情緒的集水池在那一刻蓄滿,甚至滿到即将要溢出來。
垂在身邊的手緊緊攥着,駱眀昭長呼一口氣,扭過臉看向炸雞柳攤老闆。
他見證了一場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此時表情也有些怪。
“老闆,給我多放辣椒!”她咬着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