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桢都不敢想象自己這個向來以沉穩可靠的形象而聞名的大哥是捅了何等的簍子,她甚至都有點不敢繼續問下去了。
維桢隻能說:“那看來這件事情我是幫不到你了。”
維桢不是不想幫,而是嬴政的心思向來難以揣度。
如果不根據當下的條件給出主意的話,很可能會适得其反。
維桢雖然有一些規勸嬴政的通用招數,但是扶蘇可沒法用。
扶蘇的脾氣實際上和嬴政一樣,是又臭又硬,他完全不和别人妥協。
兩塊石頭碰在一起,結果就是蹭出火花。
明明也不是不愛,就非得把話說得那麼生硬。
是半點技巧都沒有。
維桢覺得如果扶蘇但凡學會一點拙劣的撒嬌技巧,那他和嬴政的關系就不至于如此了。
可惜扶蘇就連拙劣的撒嬌技巧都沒有,而且也堅決不願意用這種方式取悅嬴政——他想用自己的能力。
他固執起來的樣子也和嬴政一模一樣,這就很讓人無奈了。
“你還沒說你和這些人打交道的目的是什麼?”扶蘇想到剛剛還有一群喊維桢“秦姐”的人。
“沒什麼,這些是在檔案中被抓住的朝歌人。我想在他們身上做一點實驗。”維桢語氣平淡,“這些人要麼是不服從秦朝統治,要麼是橫行鄉裡,沒一個是好東西。他們在我們的那個時間被關起來了。我想看看對他們的改動到底有多大可能能讓他們發現自己的過去發生變化。我還挑了個未來已經死了的人準備把他帶回去,看看死人是不是真的能到達未來。”
扶蘇點點頭。
嬴政隻是想讓維桢做點商業上的事情,但是維桢絕對不滿足于隻做這些事情。
她一直以來都想要被嬴政更加看重,賦予更多的責任,讓自己一展才華,可是嬴政并不是很需要她。
他手下有才華的人太多了,競争很是激烈,維桢就算是他的親生女兒也占不到多少優勢,更何況嬴政對維桢的心态完全是希望她快樂就行,努力是完全沒必要的事情。
嬴政這麼想,但是維桢可不這麼想。
這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能讓她放開手腳的機會,她當然要給出滿分以上的答卷了。
扶蘇聽到她說的話,就知道維桢還真是在綁架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不過這樣也好……
扶蘇心想,雖然沒節操了點,但是實際上也沒有多少壞處不是嗎?
“我一會打算再回去一趟。”扶蘇對維桢說道,“如果有時間記得和父皇他聯系一下吧。”
這話維桢完全不需要他的提醒。
扶蘇現在不是很想面對嬴政,但他知道事情的緩急輕重。
有些事情他躲不開的,最後還是需要直接面對。
嬴政就算懲罰他他也認。
維桢看着扶蘇,忍不住說道:“那你别再惹父皇生氣了。”
扶蘇深深歎了一口氣,說得好像他平時是故意惹嬴政生氣一樣。他根本就不是故意的。
扶蘇無力地擺了擺手,挂斷了電話。
他何嘗不擔心嬴政被他氣壞了身體?
.
“你回來了。”嬴政開口問道。
扶蘇跪了下來,雙手放在前方,深深叩首:“是,兒臣回來了。”
這次宮人們在聽到嘈雜聲時,第一時間看向了嬴政。
嬴政沖他們擺擺手,宮人們這次就相當溫順地離開了,蒙毅又是一副想要勸谏一二的樣子,但是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嬴政看着手裡的奏章,似乎半分注意力都沒有分給扶蘇,他讓扶蘇繼續在那裡跪着。
扶蘇隻能聽到嬴政的筆尖在屏幕上劃得咔咔作響的聲音,他的語氣冷淡又平靜,和以往完全沒有區别,就好像他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可是扶蘇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七歲的嬴政知道的事情他肯定也知道。
七歲的嬴政是個沉穩安靜的性格都被他氣得咬人,那四十多歲的嬴政呢?
扶蘇絕不會産生現在的嬴政對七歲的嬴政所看到的事情一無所知的錯誤期待。
甚至,他可以相信,現在的嬴政隻會比七歲的他更加憤怒與悲傷。
可是他沒有。
扶蘇跪了一會,再叩首,開口就是總結自己的錯誤。
“安靜。”嬴政擡起手,他的指尖還夾着筆,他對扶蘇的認錯毫不在意,“那些事情朕已經知道了,你現在叽叽喳喳吵得朕耳朵疼。”
扶蘇安靜了下來。
章台宮内安靜得隻剩下嬴政批閱奏章的聲音,扶蘇覺得自己逐漸得變得暈暈乎乎的,他仿佛感覺自己的心髒與鼓膜連在了一起,心髒每跳動一次都讓他的耳朵疼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眼淚就流滿了整張臉。
嬴政忽然擡手甩給扶蘇一個東西。
咚的一聲,直接砸在了扶蘇的後腦勺上。
扶蘇擡起頭,那東西便掉了下來。
扶蘇坐了起來,低頭看向那個東西。
那是一個平闆電腦。
“這個你到時候給他,都是不是很重要的事情,讓他幫朕處理一下。”嬴政口中的“他”不言而喻,自然是那個七歲的嬴政了。
扶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