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先生說,為我效力的人并不少,但是少的卻是先生這種心思單純的人。”扶蘇說,“那些不謙遜的油嘴滑舌的人可從來不少拿,一分的功勞都能吹成十分。先生若是不肯多拿,難道留給那些自吹自擂的人?總要給如先生一樣的人做一個榜樣。”
其實扶蘇身邊并不少心思單純的人,他身邊什麼樣的人沒有?
隻是少的是李賀這種有學識又心思單純的人。
這種人往上走總是多不少困難的。
李賀首先把自己的視線移開,作為讀書多年的人,他總是有一些傲骨的,他糾結許久,還是收下了:“定當為先生盡全力。”
大不了之後多多賣力。
扶蘇滿意地笑了。
穆公亡馬的故事對于别人來說也許隻是一個有教育意義的故事,而對于扶蘇來說,這卻是一個務必明确的家庭環境。
秦國向來都是這麼做的。
給人賞賜就要給到位了。
不僅要金錢上的賞賜給夠,還要賞賜到别人心裡,最好是讓人大受感動。
李賀現在無疑是處于人生的最低谷,那他不抓住這個機會狠狠地動搖李賀,那實在是太對不起嬴政的教育了。
這是收買人心的最好時刻。
之後等着李賀有了自信,收買他的價錢可就要高了。
要做就一次性做到位。
扶蘇非得把這個牆角挖塌不可。
而且扶蘇舉秦穆公的例子也是想說:“雖然不知道你對我父皇有什麼偏見,但是看到沒,我大秦真的很大方的!”
人還沒完全騙到手,這話不能現在說。
但是這也并不妨礙扶蘇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李賀展示一下他那功蓋三皇德高五帝的父皇有多麼棒了。
而且是棒得有家學淵源的!
嬴政的身影出現在前方,他手裡提着一個水壺,在看到兩個人走近之後,為他們各自倒了一杯熱水:“夜寒露重,先生來喝點熱水吧。”
扶蘇心說證明家學淵源的第二位來了。
李賀有點受寵若驚地接過杯子。
他剛剛雖然沒聽清,但還沒瞎到看不清這孩子沖着費增揮斧頭的動作。
他稍微偏一點,費增大概就得少一塊肉了。
這心性以及執行能力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更何況這孩子才七歲!
李賀見過很多生活在沖突地區的孩子,他們有着與長安孩子不同的冷漠,他們有的會握着蒸汽槍打爆敵人的頭,但是這種冷漠是麻木迷茫的,帶着濃濃的死寂。
嬴政的眼睛卻很清明。
他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甚至做完這些之後還能一臉乖巧地裝做一個好孩子,狀态絲滑切換,沒有半點遲滞。
他現在就能如此清醒,以後又會是什麼樣的角色?
不管是好是壞,李賀覺得這孩子成年之後絕對是一個能攪動風雨的大人物。
所以在嬴政有點乖巧地給他倒了一杯水之後,他甚至開始害怕,但是卻又因為這份恐懼變得有點興奮起來了。
一杯熱水下去,他的臉上甚至有點發紅。
不知道是因為被熱水溫暖了身體還是純粹地激動起來了。
同樣接過這杯熱水的扶蘇:“……”他就知道。
“不如我也為小先生倒一杯熱水吧?”李賀覺得自己也要回饋同樣的敬意。
嬴政平靜道:“多謝,但是我喝過了。”
扶蘇再沉默。
喝過才怪。
以嬴政的惜命程度,之前他說怕這裡的水有毒,一口都不想喝,那他絕對就一口不喝。
但是嬴政不喝,還是給扶蘇倒了一杯。
雖然扶蘇的确不介意喝這口水,畢竟抛開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但是他卻感覺到了有一種微妙的不體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