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的幾個人去了前廳,溫之藍獨自走回浣洗院。
院中幾個婢女若有似無的看向她,溫之藍視而不見,彎下腰開始洗衣服。
“溫之藍!你是不是傻!”柳聲聲擰眉,穿過衆人走上前,一把拉住溫之藍,“你跟我來!”
溫之藍随她走到一邊去,“要說什麼?”
“陶家人是為了你來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就是衆矢之的!你等着吧,很快就會有人來找你了。”柳聲聲恨鐵不成鋼地說了句,眼神瞥向另一邊。
溫之藍也看過去,果不其然,子南就站在門口,清了清嗓子,“溫之藍,出來一下,城主召見。”
殿中,氣氛已經很凝重。
與陶家的隐忍怒氣不同,座上的李行徹依舊是那副平淡無波,手上悠閑地把玩着兩枚白玉棋子。
陶聞修最是坐不住,他冷冷開口:“之藍在哪裡,我要見她。”
李行徹沒理會,陶家的話語權不在陶聞修身上,而是在陶明修。
“城主大人,我以為我們已經談妥,你要的我們可以給,還要怎麼樣?”陶明修适時開口。
這時,子南走近,身後跟着溫之藍。
“之藍!你還好嗎?今日你就和我回去,我一定會帶你回去的……”陶聞修上前就想要牽住溫之藍。
“大人,奴婢和陶二公子沒有任何關系,還請城主大人明鑒。”溫之藍轉而看向李行徹,聲音平淡。
溫之藍聲音略微顫抖,她抿唇,生怕李行徹看出什麼。
清脆一聲,李行徹手中的棋子掉落在地,他幽幽看過去,“是嗎?我怎麼才能相信你?”
“之藍!你在說什麼啊,你相信我……”陶聞修張着嘴,還想要把住溫之藍的肩膀,卻猛然手腕一痛。
李行徹手裡的另一枚棋子狠狠彈到他手上,頓時青紫一片。
李行徹揚眉看向溫之藍,“不說幾句?也罷,我城主府是留不住你了——”
“回陶公子,奴婢早就是城主的人了,心在城主府,不能再去别地。”
溫之藍的聲音擲地有聲,她挺拔的身子像一棵小松,引得李行徹笑了起來。
“聽懂了?”李行徹撐着腦袋,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陶聞修愣了好一會兒,瞥見溫之藍手腕上的痕迹,皺眉說:“你和李行徹什麼關系!怎麼能如此不知廉……”
“打他。”李行徹聲音輕飄飄的,“打回去。”
緊接着,所有人都看見,這個平日裡不會大聲說一句話的女子,高高揚起手,一掌揮下去。
“啪!”
打完好久,溫之藍手掌都是麻木的,她飛快地跪下來,“奴婢知錯!”
“何錯之有?打得好!”李行徹笑起來,這回是真的帶了笑意,“陶公子要趕緊回去看看郎中,我們家的潑辣丫頭手勁可不小!”
陶明修看了眼弟弟紅腫的臉頰,又看向帶笑的李行徹,“城主大人教得好……走!不打擾了!”
話說完,陶聞修先一步往外走,連帶着陶家的一行人全都離開。
溫之藍這才松了口氣,她不自覺地搓了搓手心的熱意,有些痛。
“擦擦手,髒死了。”李行徹遞過來一塊帕子,溫之藍接過。
這帕子上帶着一股藥香,像是在滾水裡煮過的。
溫之藍将帕子打開,瞬間怔愣住,這裡面夾着的……是她的奴籍。
“把你的手腕……敷一下,我也不想被人說殘暴不仁。”李行徹喝了口茶,揮揮袖子就往外走,隻是還沒走出去,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跪地聲。
“多謝城主大人。”
這一聲感謝裡面包括了很多東西,具體隻有溫之藍自己知道,她是發自内心的感謝。
雖說李行徹大部分時候不可信,但今日卻是實實在在幫她擺脫了陶家。
*
到了九月,青甯城一年一度的夏收也到了,正是上街遊樂的時候。
今年更加特殊,青甯城迎來了新的城主,作為對新任城主的歡迎,又是好不容易推翻了陶家的重大時刻,民衆自發組織起了花燈表演。
這還是溫之藍無意間聽說的,李行徹定然是不在意這些的。
“城主大人來這麼久,好像還沒有給房裡添過女人呢,也不知道咱還有沒有機會了……”為首的那個婢女是城主府的家生子,說這話時剛好瞥見溫之藍,臉色變了變。
溫之藍是這裡最漂亮的,又是城主看重的人,最是有可能進城主房裡的。
“那個柳聲聲呢?怎麼樣了?”其中一個侍女插聲問。
說到這個,幾個人臉色都不太好。
“呵,我昨夜可是看見了,柳聲聲半夜偷偷從城主府旁邊溜出來,搞不好,她就沒有……”
嘣!
柳聲聲突然走進來,将手裡的水盆放在台子上,面色不善地說:“都在幹什麼?不幹活了?”
說完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溫之藍,柳聲聲有些難堪,咬唇說:“溫之藍,你跟我出來!”
門外,溫之藍:“你要說什麼?”
青甯城一年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這個時候已經開始轉涼,溫之藍搓了搓被冷水凍傷的手,靜靜地看着柳聲聲。
柳聲聲語氣惡狠狠,卻又有些不忍,“你别這麼看我,好像我是什麼仇人一樣!”
溫之藍移開了視線。
“我都知道了,我娘找你了,是吧?你都告訴她了?”
溫之藍挑眉,轉身就要走,卻被柳聲聲一把拉住,“你别走!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這樣,謝謝你,沒有告訴我娘……我是來警告你的,别想着爬上城主的床。”
溫之藍淡淡地瞥了眼,周圍沒有别的人,“你要說什麼就直說吧。”
柳聲聲猶猶豫豫,“我是好心告訴你,别把我想得太壞,城主大人的城府深,根本就不是想要找個暖床的,你自己心裡清楚。”
柳聲聲咬唇,眼中水氣氤氲,她搖了搖頭,“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昨日照常在城主府旁邊裝樣子,誰知道聽見一聲奇怪的慘叫,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本想告訴城主大人,誰知道聽見了不該聽的。
李行徹親手處理屍體的樣子她永遠不會忘記,她隻是想要傍上一個能夠護她的靠山,現在确實把自己坑進去了。
“你真看見了?”溫之藍皺眉,似乎是不相信。
她不慎看見李行徹殺了王充,她的腦袋現在還懸着,她不認為李行徹是這麼粗心大意的人。
“我不信我,你去好了!”
溫之藍還沒懂這是什麼意思,沒等幾日,子南宣布給城主選侍寝婢女。
所有城中的閨中女子,不論籍貫,都可以去競選。
所有侍女都躍躍欲試,除了溫之藍,她快步走回去,因為她已經快三天沒見過柳聲聲。
去晚一步,可能就是一具屍體了。
她從側門沖出城主府,趁着所有人都在忙碌,一路上都沒有人。
隻是剛跑出側門,她劈面撞上一個人,整張臉撞得一顫,往後退了幾步。
“城主大人!”溫之藍見是李行徹,趕緊低頭行禮。
“慌慌張張的,沒看見我正在忙?”李行徹手裡握着一把折扇,眼神冷厲地看向溫之藍。
溫之藍一怔,大概是李行徹平時笑盈盈的多了,她趕緊說:“城主大人饒命!”
李行徹揚了揚眉,他今日才說要遴選侍寝婢女,她就這麼急匆匆地趕來,意圖不能更加明顯了。
“哼,心機深沉。”李行徹甩了甩袖子,“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