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吟沉默了一會兒,“你别這麼主動。”
她接過鎖铐合上,手指穿過圓圈,由此牽着顧思成,踮腳親了他嘴角一下,“别怕,隻是去吃頓飯,不會怎麼樣。”
“嗯,”顧思成斂下眸子,梁吟這般就像是主人牽着牽引繩上街溜寵物一樣,惹得他心間奇怪的熱切,他忍了忍還是道,“你為什麼不也把鎖铐戴上?這不公平。”
梁吟目光如看傻子:“因為我沒帶鑰匙,我們是去吃飯的,難道我左手鎖着你、右手喂你吃飯麼?”
“……”顧思成心道也不是不行。
顧思成一路低着頭邁進商業城大廈,手上鎖铐被罩衣遮住,梁吟選了家火鍋店,夜晚七八點的時間正熱鬧,他們在門外排了一會兒隊,進店後左右前後座位都有人。
湯鍋沸騰,顧思成的臉也跟着紅。他實在不好意思把戴着鎖铐的右手掏出來,于是蹩腳地試圖用左手夾菜。梁吟沉默而無奈,把碗移到對面顧思成的碗旁邊,自己起身坐到顧思成身側,燙肉,蘸料,吹涼,喂到顧思成唇邊。
顧思成臉快被蒸熟了,不肯張口,擡眼望見梁吟眼神,心間抖了一下,瞬間想起自己多次被她強迫喂食的經曆,怕她硬塞,主動張口吃了。他吃什麼都犯惡心,品不出味道好壞,怕梁吟手酸,她遞來什麼都立馬吃。路過的店員想,無辜受刺,被塞了好一把狗糧。
“顧總。”
這一聲差點驚掉顧思成的魂,他端正表情擡眼望去,一個打着領帶穿着西裝的陌生男人躬身站在桌旁,舔着笑臉,“今天不知走了什麼運,竟然在這裡遇見顧總您。”
男人見顧思成滿眼陌生,背躬得更低,連連點頭,嘴角要綻到耳根,“我是銷售部張瑞,顧總您沒見過我,我在遠處瞻仰過您的身姿。今日有緣在這裡見到您,我敬顧總一杯。”
張瑞端着滿滿一杯酒過來,一飲而盡。
顧思成前面是豆奶,差點拿起來喝了,緊急想起來自己手上有鎖铐,于是等張瑞喝完,點頭說了聲“好”。
“那我不打擾顧總您用餐了。”張瑞微笑着告辭,彎着身子退開。
梁吟再喂顧思成什麼,顧思成不願意吃了。本來是“情趣”,現在卻像是梁吟服侍他這個不願動手的人吃飯。他蹙着眉不看鍋裡。梁吟道:“不要挑食。”
顧思成:“飽了。”
梁吟:“吃。”
“……”他這時看鍋裡全是蠕動的蛆蟲,閉着眼吃,卻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一口下去胃裡全是蠕動的小蟲。胃裡翻江倒海,他忽然站起身往廁所跑去。
一會兒後梁吟跟過來,輕輕拍撫他的脊背,給他遞飲用水。
顧思成埋着臉:“對不起,我的緣故讓你沒能好好吃飯。”
“沒事。”梁吟黑眸熱切,撫摸脊背的動作愈加緩慢。顧思成隔着厚外套都能感受到她的動作,就像是做、愛時候抱他脊背那樣。
“梁吟,我們回去吧。”顧思成低聲說。
梁吟道:“好。”
路過中央大屏時,上面正播報一則新聞:“今日上午十點十分,北麓雪山區域突發雪崩災害。截至目前,已導緻十七人不幸遇難,另有九十七人不同程度受傷。現救援隊伍仍在持續進行搜救工作,相關傷亡數字會進一步更新。據受害者描述,在雪崩發生的幾秒前聽見類似龍吟的奇異聲響……”
兩人同時停下腳步,顧思成道:“我去過北麓雪山。”
梁吟給毆梓倩發訊息:“魏妍去的是哪座雪山?”
毆梓倩很快回複:“北麓。她遇上雪崩了,已經斷連快十個小時,魏伯父魏伯母已經趕過去,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毆梓倩下一條消息緊接着跳出:“顧思成真是她的孽,她隻是想結婚前去看看以前一起去過的地方,結果差點把命丢在那裡。他最好祈求阿妍沒事,不然我祝他永遠良心不安。”
梁吟擡眼望顧思成,顧思成在望着大屏幕的搜救現場轉播。攝影正給到雪地裡擔架床上的魏妍,她面頰蒼白虛弱,眼圈通紅,大滴大滴淚水滑落,半身是血,狼狽卻難掩豔麗,男記者提問:“請問雪崩發生前您有感受到什麼異常麼?”
魏妍抓扯他的話筒,聲音嘶啞:“滾!!!”
畫面轉到另一個人員采訪上。顧思成收回視線,靜默無言。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又是幻覺,怎麼在新聞上看見魏妍了?他們足足十年沒見過了——依舊驕傲得像隻小孔雀,記者讓攝影師把攝像對着如此狼狽的魏妍,難怪挨了罵。
顧思成擡眼對上了梁吟的視線。
“……”寂靜蔓延,顧思成主動解釋,“剛剛那個是我前女友。”
他不用說“那個”是“哪個”,魏妍出現在屏幕時,屏幕瞬時亮起有了更多的光彩。梁吟想,魏妍比所有人想象中更喜歡顧思成,她十年念念不忘,找人的一個月砸了幾百萬,婚禮前夕去了三千裡之外的寂寂雪山,孤身奔赴曾經相愛過的回憶,探找所剩無幾的痕迹。
可惜顧思成不知道。
他對于魏妍,“前女友”三字概括完,轉身背離大屏幕,跟着梁吟回家了。家中,他擔心梁吟沒吃飽,又給她煮了一碗面,自己坐她對面喝着苦藥。食畢,熾亮燈光下,他帶着溫和笑意細密地親吻梁吟,梁吟望他的眼睛,望見了熟悉的不能理解的漠然。
今夜做得格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