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熱乎氣的奶茶被推到白蘭即面前，她冷着臉沒有動，肅然坐在桌前，微亂的衣襟卻叫阿惹耐心猿意馬，笑着繼續說：“這一步算你蒙對，阿吉誇我做的不錯，賞給我一些東西，可是這遠遠不夠。哈魯部雖然清除了幹淨，但此一遭抱有異心的部族并不少，阿吉野心昭昭，混戰就在眼前。”

“而你，我的可敦，也沒有閑着，殺了我的阏氏，替我做了決定，還去和其他的男人厮混多日。”

白蘭即眉心頓蹙，森然直視他的目光：“可我如今就在你面前。投誠赤那亦是我們計劃中的一環，汨娜險些壞事，不得不除。”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龔彰的死是你的手筆吧？借着我的名頭行你之便，其中一定還有連我也不知道的苟且，你這樣節外生枝，該怎麼算？殺了我女人又該怎麼算？”阿惹耐慢慢悠悠地說着，食指沿着杯沿打圈，傾斜着臉露出轉折明顯的下颚，以及衣襟裡冒出半截的刀傷。

他倒是比之前更瘦了，皮肉的粘合度更加緊實，麥色的肌膚上仿佛都渡染上暗色的流光。

莫說是對烏赫有異心的人，阿惹耐這樣一個上不得台面卻又站着狼主兒子身份的異類，受到的刁難算計定然不計其數。他并沒有談起咽下的苦，反而因為得到了父親單獨召見而心情甚好。

草原的風霜卷席過阿惹耐，隻會得到他渴望的機遇。

“我雖對她談不上什麼喜愛，可是好歹也是我的女人，她有她的用處，如今你殺了她，不如以後就用你來代替她的用處？”

奶茶應潑到了阿惹耐臉上，污濁的奶漬從他的高聳的眉骨滴答落下，滑過流暢緊緻的面頰。

他舔過嘴角，砸吧砸吧，反而笑了。

白蘭即防備地盯着他，目光落在桌上的另一把鋼叉上，帳簾在這時被掀開，塔歌步伐混亂地闖了進來，見到白蘭即隻來得及看了一眼，就撲到了阿惹耐腳邊。

“四王子原來在這，求四王子救救我的妹妹！”

塔歌剛跪下來就結結實實挨了阿惹耐一腳：“混賬，誰許你擅自進來？”

白蘭即伸手去扶：“有什麼話起來再說。”

塔歌無暇顧及白蘭即，又自顧自重新爬了過去。

她兩頰腫得高高的，紅着眼睛去夠阿惹耐的皮靴，再次請求，“今日我與妹妹去河邊打水，路過校場，幾位将軍正在試練，魯爾将軍認出我們是可敦身邊的奴隸，不知怎的忽然想選中了塔拉陪練，赢了就要将她收入房中。我妹妹本來武功就不如我，又怎麼敵得過将軍，求四王子前去救她，此恩情必當以死相報！”

阿惹耐厭煩地啧了一聲，看向染上污血的袍腳。

“滾出去。”

白蘭即：“旁人欺負你的奴隸，就是打你的臉，四王子就這麼看着嗎？”

阿惹耐嗤了一聲：“激将法對我沒用，要是誰來求我，我就要去庇護，豈不是忙死？”

“不過，”他話鋒一轉，看向白蘭即，“你求我的話，我可以考慮。”

塔歌又跪行至白蘭即面前，不由分說重重幾個響頭磕下：“求可敦救救塔拉！求可敦憐憫！”

白蘭即瞧得心裡發堵，自知奴隸的命全系在主子的一念之間，朝着阿惹耐行了一禮：“求你救她。”

“你求人的态度便是這樣傲慢？”阿惹耐不緊不慢喝了口奶茶，起身就走。

白蘭即咬一咬牙，重重跪了下去：“求你。”

他笑出聲來，轉身蹲下，視線話走在白蘭即倔強不甘的臉上，伸手壓下她眉心的褶皺，“考慮過了——不救。”

“阿惹耐！”

“一個奴隸而已，死就死了，為了個我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女人，去得罪将軍，這樣的買賣我會做嗎？“

白蘭即緩緩起身，對上他的視線，從齒關裡擠出話來：“你是怕，即便你開口要人，最後落個沒臉吧？”

阿惹耐卻完全不受激：“我說了，此法對我無用。”

塔歌小聲的哭起來，仍舊朝着阿惹耐磕頭不止。

“哭什麼哭，大好得日子給我招晦氣。”

阿惹耐擡腳踢去，被白蘭即的靴尖勾了個趔趄。

她扶起塔歌，不再将希望寄托旁人：“走。”

托着塔歌上馬，一路趕去校場。

路上，塔歌漸漸忍住了哭，向白蘭即說了一遍經過。

女奴在部落裡地位最低，甚至比不是一頭牛一頭羊。

她們二人會些武功尚算有用，沒有淪落到最悲慘的下場。被阿惹耐戴來照顧白蘭即後便有了固定的居所，但白蘭即一走，阿惹耐出征，無人管她們，于是小心翼翼活着，去做苦力換取吃食，不料想今日卻乍然被魯爾盯上。

白蘭即脖頸上的青紫痕迹明顯，塔歌微微側目便能看見，她忍不住再次落下淚來：“今日一去，不管能否就會塔拉，塔歌這條命都是你的了。”

白蘭即低聲道：“給這種沒用的東西做什麼，腰闆挺直些，别叫他們看出你害怕。”

校場外面，護軍遠遠看到她們就命令停下，白蘭即反而一夾馬肚，加速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