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過多的心悸眩暈感讓她遲遲沒有辦法起身,躺了好一會才稍有緩解。
帳中一切如舊,也沒有灰塵,塔歌塔拉的衣物還在櫃中,看來這段日子她們一直住在這裡,隻是不知此刻為何不見人影。
白蘭即喝了一些茶水,包紮了傷口,又給蒼白的唇色覆上一層口脂,簡單束了個高馬尾便匆匆離開。
哲旗格看見她時再次意外,她原以為白蘭即不過是客套,沒想到她如此快便上門了。
“公主給我梳妝,我可不敢當。”
話雖如此,她卻已經坐到了鏡前,一貫溫柔面容裡藏下些許得意。
赤那的母親大阏氏挑中她便是看她性子順從溫和,這些年來她亦扮作狼主的解語花,嚣張跋扈的可敦和狠毒算計大阏氏就算是家世和樣貌再好,那也是會讓霍讷耶頭疼難顧的存在。
她一出現,便最快獲得了霍讷耶的憐愛,多年來榮寵不衰,可是越是聽話的人滋生出來的野心便越是紮根甚深。
白蘭即并不忙着動手,低眉順眼給她端了奶茶,又說了會客套話,講起中原貴女乃至皇室的時興的妝發,還畫了幾幅拱她挑選。
哲旗格端詳着,選了最張揚的冠,白蘭即笑了笑,直言這些材料她沒有,小阏氏并未怪罪她。
“你在這裡求活已是艱辛,何況是得到這些鎮古疊珠寶。算了,就坐給我梳這個吧。”
手指在另一張畫上點了點,換了個繁複的發髻,白蘭即便幫她卸簪。
旁邊的女奴皆垂着頭,沒有看見從華勝下抽出來的紙條,被白蘭即推入袖口。
心中的石頭落定,白蘭即也冷淡下來,之後都安安靜靜編發未曾開口。
反倒是哲旗格頻繁地擡頭看她,終于忍不住問:“你從前帶兵時最多有多少兵馬?”
“白家坐擁三十萬兵馬,不過我至多也不過是帶過十六萬。“白蘭即答。
哲旗格發出了感歎,仿佛豔羨又仿佛唏噓。
過了一會又道:“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淩駕于男人之上,皇帝視你為眼中釘,狼主同你有殺子仇,這世上有那麼多人想将你啃骨啖肉,是什麼感覺?”
白蘭即笑了一聲,如實回答:“很痛快。”
哲旗格一愣,随即也快活地笑起來:“我真是喜歡你。”
“隻是可惜,你不是一般的将軍,你是白蘭即,否則以你的才能,将來定能助力我兒。”
這裡沒有外人,而白蘭即自身難保,哲旗格根本不怕在她面前暴露出按捺的野心。
白蘭即臉上并未有她所想的失望,隻是随口敷衍道:“霍讷耶對伊拉的寵愛抵過一切。”
這句話取悅了哲旗格,她當白蘭即來尋求庇護,雖然沒法收攏,卻送了她不少食物,這些對于此刻的白蘭即來說反而更有價值。
回去之後她特意把塔拉愛吃的甜酪端出來,擺在桌上的顯眼處,又盛出來一些烤肉,好些時日不在這裡,也不知她們過的如何,想來以阿惹耐的處境并不會太好。
白蘭即百無聊賴趴在桌上,漸漸有了困意,身後的腳步聲近,迷糊間她辦半睜開眼:“回來了?”
一雙男人的有力的大手撫上了後背,白蘭即瞬間清醒,起身的動作卻被他扼住。
多日不見的臉從背後探來,圓潤生情的丹鳳眼噙着笑,望進眼底卻幽暗發寒。
阿惹耐的手移到她的後頸,捏起那塊的軟肉輕輕摩挲,如同捏着一隻待宰的野兔。
明明是溫熱的掌心,卻泛着刺骨的寒意,如同那夜帶着寒光的尖銳肉鈎。
“你胖了,可見小世子将你養得很好,也将你縱得不知所以,怎的回來了也不來見我,嗯?”
尾音抵入咽喉般,危險的味道讓白蘭即悄然逼出了一片雞皮疙瘩。
她試圖推開那隻掌控意味明顯的手,卻引得阿惹耐忽然發力一掀,将她從後拉入自己兩腿之間。
白蘭即渾身一震,還未來得及動作,就被掐住咽喉,随即身體被他兩腿夾住,疼痛和窒息的味道讓她的臉飛速通紅起來,那樣不受掌控的恐懼突兀又熟悉的闖了進來。
阿惹耐微笑着加重力道,欣賞着她動搖且崩潰的掙紮,又憐愛般撫去了眼角那一滴未垂的淚花,終于松開手。
白蘭即喘息着滾開,嘶吼:“瘋子!”
“不,我猜你心裡想到不是這一句,你眼睛裡有殺意。”阿惹耐暢快地笑起來,重新将她提到了面前,一字一句,“想殺我才好,才會時時刻刻記得我,記得你是我的!”
他撫過白蘭即鬓角地碎發,手指觸摸到肌膚上那一刻,白蘭即驟然閉眼,他收緊眼底反而有了兩份真切的笑意。
挫敗無助的滋味他最清楚,瀕死的感覺才可以最快擊潰一個人的防線,尤其是,即便瀕死,也抓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東西。
他這個人擁有的太少,所以如果有什麼,一定要是全部。
“山中好夢一場,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