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祿山的氣候舒适,有時候會讓人忘記這是冬天。
醫師說扭傷可以多泡溫泉,活血化瘀幫助消腫。
領主府後院有一處開鑿的大溫泉,連日來便成了白蘭即的專屬。
村中除了節日,大事情便隻有祭拜長生天和擇取神果。撻戈做領主時,就是吃飯、睡覺、找女人,如果出現村中出現說明麻煩事也會開集會,或者從下聽取玩樂建議。
菩疑不找女人便整日清閑,倒是白蘭即的拜帖收到手軟,堆在案桌上,跟奏折似的,她從前在東陵城便不喜歡這種熱鬧,一張不留全部拒了。
原本以為菩疑當上領主更好行事,可要去神樹所在的密林需要焚香開道,起經誦歌,一路三跪九叩,聲勢浩大,領主走到哪裡都有一大堆人跟着,平白驅趕又可疑,算是被困住了腳。
兩人誰也沒有提及書房的事情,各自偷去了一趟,都挑了個夜深人靜的時間以為對方睡着偷偷潛入,撞到一塊時隻剩下面面相觑。
那日黑暗中擁擠相貼的仿佛如今,沉默在書房裡裡蔓延。
“我再去找找。”白蘭即先開口,手腳一起忙活,在書架上快速翻覽,卻沒有新的發現。
菩疑捏着半本鬼面獸紋的冊子倒舉着在窗前站了半晌,也铩羽而歸,前後腳回了卧房。
本來領主一個月有半個月都是要點寝的,撻戈從來不需要催促,夜夜美人,美人中又是榮瑟召見最多,菩疑被他害慘了,隻能晚上還把白蘭即召過去堵住悠悠之口。
沒有新的府邸,還是一間房,隻是換到了領主寝殿,這張床更大更結實。
白蘭即率先占了床,按照不成文的規矩,誰先上床就是誰睡。
今日菩疑卻難得沒有争搶,他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大盤子羊毛氈和綢緞絲線,叫白蘭即做一件寝衣。
“别的領主夫人都會給丈夫做,我也想要一件。”
白蘭即隻瞥了一眼,便說:“不會。”
菩疑哪裡肯信,争取道:“中原的女子不是都會女紅嗎,就連我們潛北的姑娘也會做,皇宮規矩更嚴,你肯定學過。随便做一個也行,但是沒有别人要起疑的。”
這的女子沒有嫁妝,有的還沒有娘家,便有了給丈夫繡寝衣的習俗。
白蘭即已經鋪好床,躺上去裹好了,菩疑站在床前不肯走:“那就做個馬褂也行。”
“氈毯也行。”
白蘭即提醒他:“别忘了我們當務之急要想怎麼出去。”
“那就腰帶吧,腰帶小。”
菩疑孜孜不倦,見她沒反應在床頭蹲下來,“今日我見到三領主,他問我這個,結果我都不知道,險些出漏子。”
白蘭即坐了起來,菩疑見有戲,馬上把紋樣送上去:“就做這個吧,奎葉格音花紋,她們都繡這個。”
白蘭即盯着那連續回轉花瓣紋路蹙眉:“太複雜了。”
菩疑:“随便試試而已。”
他不待白蘭即回答已經鑽回被窩:“今天格外冷,我先睡了。”
潛北人做腰帶是要先做個腰機的,不管簡單還是複雜的腰機,至少先得有那麼一個東西,但是菩疑一連幾日翻找都沒有在屋裡看到腰機,直到他從針線笸籮裡翻出一團疑似廢布的東西。
菩疑忍不住問:“這料子怎麼又硬又厚又糊成一團,上面沾了什麼,你拿它擦嘴了?”
白蘭即動作一頓,将東西拽回去,拿起了剪刀。
她拎起來菩疑才看輕那是個初初成型的荷包,他立即伸手去攔,鋒刃在他指腹劃開一個深口,白蘭即的手指猛撐,才免去剪掉他一塊肉。
菩疑卻趁機搶下了荷包。
“你是不是瘋?”
這東西做得非常簡單,花紋也無、點綴也無,完全不符合潛北的審美。
顔色還清冷冷的,倒是很像白蘭即。
他把手塞進嘴裡吸了一口,已經将艾青色的香囊系上腰間,邊樂便嫌棄。
“這不是奎葉格音紋啊,這是什麼東西,看不出來,一條長了蟲的茄子?”
白蘭即眉毛跳動:“是羽毛。”
“你是不是糊弄我?這一看就沒有繡完,中原不都是繡鴛鴦嗎?”
白蘭即當然不會直說是因為羽毛簡單,她原本想繡一隻鳥的,但是一片羽毛就已經殚精竭慮了。
羽毛和鳥也差不到哪裡去,大家都有羽毛。
“羽毛代表了着天地間所有的鳥獸。”她張口便道。
菩疑:“什麼意思?”
白蘭即:“祝你自由。”
菩疑的眼睛微動,壓着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撞上來,眼中的笑意像是樹影間跳動的浮光。
他的高興太溢于言表,白蘭即反而無措,眉眼淡了下去,推開他:“這張臉皮太醜了,理我遠點。”
“所以你覺得我很好看?”他非常會抓重點。
白蘭即面無表情:“我餓了。”
“今日不如就在房中吃,殿上中有人盯着,怎麼都不自在。”菩疑出去叫人,幾步之後又退了回來。
榮瑟明豔的笑聲傳來,人也踱步而入:“參見領主。”
目光裡的怨恨在掃過白蘭即時一閃而逝,又掩藏極好,看向菩疑時隻剩下纏綿情意:“如今要見領主一面可真是難啊,自從有了妹妹,旁的人确實一個也不放在欣心上了,還是妹妹有本事。”
她嬌聲埋怨着,手已經自然而然挽上菩疑,眼睛勾魂奪舍般盯着他,菩疑打了個寒戰,用眼神求救白蘭即。
白蘭即卻在欣賞美人兒,即便是被人搶走了丈夫,也并未流露一絲嫉意,這樣的好素養不由讓白蘭即佩服。
要是放到程恒後宮,不知道她和龔若凝誰能更勝一籌。
榮瑟幾次來拜見都被菩疑借口跟白蘭即在一起為借口攔在門外,如今人都找上了門,是無論無何都推诿不得了。
菩疑隻好叫人開宴,留她下來一起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