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夜,整個吉祿村都知道領主新得了一位美人兒,不僅打破了不再娶妻的決定,還讓她留宿府上。
這個人甚至是從榮瑟手裡被領主親自帶走的。
于是衆說紛纭,将美人兒吹得天花亂墜,她手上那條玄鐵鍊更是惹得市井議論。
領主發話,誰能解開,就賞羊百頭,珠寶一箱。
于是有善此技者紛紛自薦,更有湊熱鬧的借此一睹芳容,然而各個都敗興而歸,領主未來夫人容貌平平無奇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府裡,白蘭即陸陸續續見了二十幾人,一直陪同他的撻戈逐漸不耐,尤其是那些人頻頻看向白蘭即,又暗自撇他,臉上也有點挂不住,後悔給她選人皮面具玩了。
“陳姑娘不如先把這東西摘下,這麼多人看着,恐怕有損姑娘名聲。”
白蘭即對鏡自攬,瞧着臉上那張顴骨高高、粗糙顯老的面孔滿意得很:“我覺得很有意思啊,若是醜一點旁人就指指點點,那隻能說明他們是俗人,領主英武不凡,定然不會這樣覺得。”
這張假皮讓撻戈打量她的視線都減少了,白蘭即自在許多,戴上就不肯摘下了。
撻戈勉強笑笑:“自然。”
如此看了一日,卻始終無人敢承接下玄鐵鍊的鑰匙。
撻戈又再加碼一箱珠寶,白蘭即先再三寫過,又欲言又止地謝過他,在撻戈的追問下,才道:“其實領主倒也不必那麼麻煩,我一直懂一些拳腳,這東西就是我原本的主子為了束住我做的,他知道怎麼打造鑰匙,如今被關在這裡,實在沒有辦法,想請領主破例饒他一條性命為我解開機關。”
撻戈一下就想到了關在禁監那個,反而覺得好辦,當即便答應下來:“明日就去。”
“謝過領主。”白蘭即繞了幾個圈子,終于不露痕迹達到了目的。
見她笑了,撻戈心猿意馬地湊上前來想動手動腳,白蘭即卻雙手上展,額首行禮,抻開二人的距離:“我聽說想要成為領主的夫人需要提前做很多準備,還請領主賜下。”
之前容瑟便說過,在吉祿村,能夠伺候領主的女人,一定要拜樹成婚,得到神樹的同意後才能洞房,這是鐵律。
成婚之前,更是要等上一個月,撻戈掃興地松開手,召人送來經書,敷衍了兩句匆匆走了,等不急去找其他的夫人。
白蘭即神色冷淡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回到房間,将門鎖好又堵上,緊握着彎月簪合衣而睡。
禁監關押的都是一些大奸大惡的犯人,想反抗神樹或者破壞規則。
午後時分,天氣宜人,越往禁監裡走卻越熱。白蘭即已經解開襖披,額頭仍然出了一層薄汗。
她怪道:“這裡面的溫度為何會如此高?”
撻戈避重就輕道:“或許是空間狹窄的緣故,裡面烏煙瘴氣,陳姑娘便不要進去了。”
他們到刑室時停了下來,撻戈叫人把菩疑提出來,甬道的更深處隐約傳來敲擊聲。
白蘭即沒有再說話,心中竟然有一絲緊張。
然而護衛去而複返,身後卻沒有跟着熟悉的身影。
“禀領主,昨日榮夫人來提他去做奴隸,但是犯人誓死拒絕,已經自請去鬥獸場了。”
白蘭即立刻問:“什麼意思,什麼鬥獸場?”
撻戈哼了一聲:“性子這樣桀骜。進了禁監的人,确實還有一條活路,從鬥獸場活着出去就能得到自由。但也是條死路。”
鬥獸場裡是這的消愁園,吉祿村的日子舒服懶散,時日一久自然無聊想找刺激,便有了鬥獸場,讓活人和大型動物厮殺解悶。
參加的自然也是想人頭地的男人們,可與野獸搏命,全身而退實在是萬中無一的幾率,他們建立至今隻有一人以斷腿為代價活了下來。
不是走投無路,誰也不願意做這種白白送命的事情。
于是禁監便多了這麼一條規則,赢者可活,可就連犯人們參與的也甚少之。
那容瑟忽然想到菩疑,不知是哪裡露餡猜到什麼,又或是想打聽她的過往。
就晚了一日,白蘭即心中暗暗焦慮,想也知道那不是什麼容易過關的地方,不耐煩地支起一個笑:“領主,人要是被容夫人玩死了,我可得一輩子被鎖着了。”
撻戈在她肩膀上捏了捏表示安撫,詢問到鬥獸場是未時開始演出,還未到時間,便帶着她趕了過去。
場下已經坐滿了人,獸台上由一圈鐵網攔着,白蘭即入場便一眼看到了裡面鐵籠子裡關坐着的男人。
他垂首閉目,外界的喧嚣仿佛并未入耳,身上的血痕跟隆起的肌肉線條貼着單薄的白色囚服,觸目驚心又欲色流轉。
他從來恣意,白蘭即還從未見過他這副狼狽模樣,望着那些傷口蹙眉。
撻戈忽然道:“陳姑娘如此盯着他,不會是看中他的姿色喜歡做奴隸的吧?”
“怎麼會有人喜歡做奴隸。”白蘭即淡淡收回目光,“領主莫要調侃我的傷心事了。”
獸台下是一張碩大的賭桌,一半琳琅滿目鋪就金銀寶石,一半零星幾塊碎玉,幾乎是一邊倒下的押注。
撻戈的出現叫停了這場即将開始的搏鬥,所有人都朝她們望來,紛紛起身行禮。
撻戈帶着白蘭即穿過人群,于階上指向鐵籠裡的男人,對小跑過來的管事道:“我買了。”
人群躁動,但終究無人敢說什麼。
管事為難的猶豫一瞬,還是破壞規矩跑去台上。
“喂,你有了新的買主,現在答應,剛才簽的契約可以不算數。”
菩疑沒吭聲。
管事又道,“既然能活命,從了算了,免得浪費這張好皮囊。”
菩疑終于擡頭。
白蘭即一顆心輕輕提起,就看見他的目光穿過鐵網和人群,望向旁邊的撻戈,然後落到她臉上,厭惡而幹脆的比了個口型:“滾。”
白蘭即後知後覺将手從披風裡伸出來,摸向自己的人皮面具。
此刻卻已晚了,拍闆定案,如此多人等着,何況事主還不願意,縱然是領主也不好當中耍賴,撻戈冷哼一聲,強行拽着白蘭即坐下,鐵了心不打算再管。
随着一聲哨響,鐵籠打開,一隻獵豹從洞中放出。
那是頭成年的豹子,頭小而圓,耳短而直立,油光水滑的金黃毛發上覆蓋着黑色的實心圓斑點,看得出平日裡好吃好喝的養着,走出來也是悠哉悠哉。
菩疑握着彎刀,警惕的盯着它,慢慢挪動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