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熱水加好,不等劉郁離發話,馬文才主動走出房間,避了出去。
劉郁離穿着衣服泡在浴桶中,故意用手攪動清水,發出嘩嘩啦啦的聲音,一雙眼睛卻是細細打量着能窺視到這個方位的任何一處角落。
但是等了很久,預想中的人影依舊沒有出現。
劉郁離伸手拉過屏風上的浴巾,披在肩上,緊接着一身濕衣服悄悄踏出浴桶,蹑手蹑腳來到窗戶旁邊,豎起耳朵靜靜聆聽,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再無二人。
一刻鐘過去了,門外沒有任何動靜。
劉郁離蹲在窗戶下,小心挪動麻木的右腳,換了一個姿勢。
認為這是敵人的麻痹之計,不急着出手,隻等着她洗澡洗到一半再趁機窺視,方能抓個現行。
兩刻鐘過去了,依舊風平浪靜。
劉郁離認為是自己疑心病犯了,畢竟這段時間她沒有做出任何可能洩露身份的事。
懸着的心放下大半,轉身踏進浴桶,開始安心洗澡。
又兩刻鐘後,洗好澡的劉郁離即将踏出浴桶之際,忽然聽到一陣異響,撈起早已準備好的床單,往身上一裹,抄起匕首,就要氣勢洶洶地去抓人。
嘩啦啦,大雨忽然落下。原來之前的異響是大雨來臨前狂風吹動枝葉的聲音。
劉郁離不得不承認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底大石徹底落定。
等馬文才撐着傘,一身水汽從外面走進時,劉郁離已經熏幹頭發,坐在銅鏡前,一手捏着木梳,一手扯着頭發,正要束發。
一模一樣的青衣在鏡中交相輝映,一坐,一站,無不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好像兩株并蒂而生,同沐風雨的修竹,又像是兩顆光芒璀璨,相互依偎的星星。
馬文才站在劉郁離身後,似乎因為之前的惡作劇有幾分愧疚,想要幫忙,俯身彎腰從一旁的盛放發簪的竹筒中,取過一支青竹玉簪,主動遞給劉郁離。
劉郁離低頭瞥了一眼,說道:“晚上我隻用發帶。”
經劉郁離一提醒,馬文才才想起他的習慣,嫌棄發簪太硬,晚上睡覺隔人,隻用發帶。
低聲嘀咕道:“真麻煩。你的發帶放在哪裡的?”
劉郁離一邊梳發,一邊答道:“左邊,最上面的那個抽屜。”
馬文才走到劉郁離的左手邊,微微側身,半背對着劉郁離,再次抽開了最上層的抽屜,無數發帶映入眼簾,白色的流雲發帶,金色的蓮花發帶,藍色的蘭花發帶。
青色的發帶最多,各式各樣的皆有,唯獨不曾找到他預想中的青溪銀竹紋雲錦發帶。
馬文才看似随意地在衆多發帶中翻動幾下,翻到底,依舊沒有找到,為了不引起懷疑,一副選擇困難症的模樣,問道:“這麼多,你要用哪一個?”
劉郁離早已梳好頭發,攥着高馬尾就等着馬文才遞給她發帶,見他折騰了一圈還在糾結選哪個,不耐煩道:“随意!”
等馬文才轉身,遞過來一根清溪銀竹紋雲錦發帶,劉郁離低頭看着他手中的發帶,久久沒有動作。
馬文才面上一副雲淡風輕的從容模樣,實則一顆心忐忑不安,就在此時劉郁離擡頭,視線轉移到他的臉上,深深看了一眼,眼中藏着說不清的情緒。
掌心逐漸多了一層潮濕,臉上的從容似水墨慢慢轉淡,劉郁離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他的小動作?
或者說這條發帶不是劉郁離的,所以他一直不肯接。
難道他所有的猜想都是錯誤的?劉郁離根本不是那天大鬧王家與他交手的姑娘?
一顆心沉入谷底,馬文才臉上多了一絲灰白,晶瑩剔透的鳳眸一點點暗淡,眼尾垂下,星光泯滅,又像昙花凋零在月光消失的瞬間。
放着發帶的手掌微微顫抖,就要撤回時,劉郁離忽然伸手取過發帶,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你肯定是處女座。”
月光刺破烏雲從馬文才的眼中流瀉出來,強行按捺住心底喜悅,不動聲色道:“這根發帶與你的衣服十分相配。”
劉郁離将發帶繞過發束緊緊纏繞幾圈,用力一系,青色的發帶,垂落在烏發之中,似青竹在蒼茫夜色中搖曳。
劉郁離認為對方說了一句廢話,“你看着我的衣服挑得,能不配嗎!”
青色的衣服配青色的發帶,青竹刺繡對應銀白竹紋。怪不得馬文才挑個發帶如此糾結,原來是處女座的強迫症犯了,非要講究個完美穿搭。
馬文才站在劉郁離身後,一彎腰,右手輕輕撫上她與青色發帶糾纏着的青絲,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記得你說過這是雲錦所制,極為罕見。”
劉郁離點點頭,“這是新出的布料,技術還不成熟,每一匹都是孤品。”
“孤品。”馬文才細細咀嚼着這兩個字,聲音低沉到似蜜糖流淌,“你喜歡什麼樣的?我送一匹與你裁衣,可好?”
在劉郁離看不到角落,馬文才一雙鳳眼暗到極點,以全部的自制力,壓制早已沸騰的心緒。
劉郁離轉過身,斜視了馬文才一眼,拳頭握得咔嚓響,“現在才知道讨好我晚了!”
拉她下水,報複她時可沒手軟,現在想用小恩小惠讨好她,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