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說完,馬文才繼續往前走,任憑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始終不肯回頭。
“你燒了三天,我一度以為救不活你。”謝若蘭用銀針将剛剛醒來的京墨定在床上。
京墨整張臉被白紗布包裹,隻露出一雙眼睛以及口鼻。
謝若蘭:“你能醒來,說明不止郁離不想你死,就連老天也要留你一命。”
大顆大顆的淚水沿着京墨眼角流出打濕白紗,沙啞、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我……是……兇手。”
“不能……連累.......她。”
謝若蘭扶着京墨坐起,倒了半杯溫水遞到她唇邊,緊閉的牙關一如主人固執。
“是不是連累,你說了不算。”謝若蘭捏住京墨下颌,稍稍用力,撬開一道縫隙,慢慢将水喂了進去。
豆蔻閣的事,她一直在關注,鬧到如今地步已經超出所有人的預料。山下的事,她幫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任何人幹擾劉郁離。
“接受别人的幫助并不是什麼可恥的。”謝若蘭将水杯放到一旁的桌上,拿出手帕為京墨擦去唇邊水漬,“你知道我和郁離是怎麼成為朋友的嗎?”
京墨:“因為她幫了你?”
謝若蘭搖搖頭,“郁離是我的第一個病人,我幫她治好了暈血症。”
京墨眼中浮出深深的不可思議,“怎麼可能?”
謝若蘭:“不管是别人的還是自己的,隻要看到就會頭暈目眩,心悸嘔吐,嚴重時會直接昏迷。”
謝若蘭的醫術師承鮑姑,尤擅針灸、炙法,但礙于身份沒有用武之地。
直到有一天,劉郁離因練武不慎劃傷手腕,血流如注,傷雖然不重,但她人直接暈了。
那時,劉郁離偷學武功之事被祝夫人發現,祝夫人第一次提出了要将她趕出祝家,還是祝英台又哭又鬧,祭出了絕食大法,祝夫人不得已才将人留下。
祝英台不敢請大夫怕被祝夫人知道劉郁離身患怪病,于是讓銀心去謝家找謝若蘭幫忙。
至此,劉郁離暈血的秘密被謝若蘭發現。
謝若蘭不懂為什麼一個暈血的人非要堅持練武,甚至為了克服這個困難,經常跑去廚房幫忙殺雞、殺魚。
當着廚房衆人的面,手起刀落,幹淨利索。一旦離開别人的視線,吐得昏天暗地,面如土色。
那時謝若蘭隻是單純地為了自己的醫術有實踐的機會而欣喜,暗下決心,一定要治好劉郁離的暈血症。
這一治就是整整一年,謝若蘭嘗試了各種方法,均無效果,心中沮喪不已,後來還是祝英台無意間的一句話令她茅塞頓開。
“心病還須心藥醫。”那是謝若蘭第一次意識到劉郁離的暈血症不在肌體而在心神。
她開始将更多的時間花在研究劉郁離為什麼會厭惡鮮血,厭惡到恐懼。
整整半年的觀察,劉郁離逐漸褪去祝家丫鬟的身份,以一個聰穎堅韌的形象進入謝若蘭的視線。
等謝若蘭放下小姐身份與劉郁離相交時,距離她們初見已經過去整整四年。
謝若蘭:“京墨,所有人的血都是一樣的。你的與郁離的并無區别。”
“謝若蘭,看在這句話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背後扒我黑曆史的事了。”劉郁離笑着走進醫館,看着床上的京墨,徑直宣布道:“你的月銀被扣到十年後了。”
京墨的眼淚瞬間決堤,“對不起!”
劉郁離一臉冷酷無情,“我還要多謝你呢!”
“沒有你,我怎能徹底收服人心。”
郁離山莊的人野性難馴,她又長時間在外,日子久了難保不會生出别的心思,經過豆蔻閣之事,一個個均長了記性,少不得安分一兩年。
種田大計是時候提上日程了,一群犯了錯的人,接受汗水洗禮天經地義。
謝若蘭看了一眼哭到哽咽的京墨,瞥了劉郁離一眼,轉身将京墨身上的銀針取下。
“上梁不正下梁歪,郁離,你動不動就在背後打暈人的習慣該改了。”
謝若蘭的話引來劉郁離的怒目而視,隻是她還未來得及扯出長篇大論為自己開脫就被人緊緊抱住。
京墨抱着劉郁離哭得稀裡嘩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若蘭:“你們好好說話吧,我去熬藥。”
清熱解毒的藥方該換成生肌補血的了。
旭日東升又是新的一天,劉郁離正在書院房間裡收拾東西,打算動身前去會稽,邀請謝道韫來書院擔任客座教席。
前兩日她帶着京墨回了一趟郁離山莊,将對衆人的懲罰與任務一并吩咐下去,看着昔日的綠林好漢在一片哀号聲中化身田間黃牛,她被關在大牢的惡氣終于平了。
收拾好東西,劉郁離包袱一背,牽着雪裡紅,剛到山下,恰巧此時有一人騎馬而來。
定睛一瞧,來人竟是馬文才的書童馬峰。
馬峰見了劉郁離好似見了救星,當即抓住缰繩,翻身下馬,跪在劉郁離面前說道:“劉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