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費盡心機,終于從百般折辱中尋到了漏洞,溫喬彧起身上前,唇角慢慢噙上一抹譏诮。
修長的骨節輕輕握住姜玖的肩膀,他垂眸,神色愈發涼薄,“承認吧,姜姝裳,你騙得了旁人,騙不了我,更騙不了你自己的心,你早已在心底背叛了謝祁,隻是連你自己都不願面對罷了……”
“愛上你?哈哈哈哈……”姜玖笑彎了腰。
“不必故作姿态。”
溫喬彧微微收緊五指,前後不過一瞬,他溫潤的面容忽的攏上陰郁,“我不明白,姜姝裳,做我的皇後有什麼不好?如今你拿下建康,謝祁勝了,那又如何?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以為,他能坐穩皇位?”
姜玖慢慢瞪大了雙目,眼底盛着一抹玩味,“你的意思,你就不是亂臣賊子?溫喬彧,你的身份又比别人高貴到哪兒?你的母親,是北魏皇宮中最卑賤的婢女,一朝爬上龍床,才有了你這個孽種,你自己都是不恥你母親的,如今倒在本宮這裡說上血統了?”
“我再不濟,也是皇室血脈,謝祁呢?”溫喬彧被戳中痛處,神色頓時淩厲的幾分。
姜玖神色微斂,“溫喬彧,血統二字,不是坐擁天下的必需品,性别更不是,這世道,誰能給予百姓安穩生活,誰便有資格坐上金銮寶座。”
性别?
溫喬彧精準捕捉到字眼,倏然呆愣在當場。
“即便你與本宮真的冰釋前嫌,本宮也不會同你合作。”
姜玖擡手掙脫他的束縛,嫌惡地拍了拍肩膀,“溫喬彧,知道你與謝祁最大的區别是什麼嗎?”
在溫喬彧不解的注視中,她勾唇淺笑,“你能給予本宮的,不過就是個皇後之位,而本宮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後位。”
她拂袖,冷冷睥睨,瞳仁中倒映出一張不敢置信的面容。
那是溫喬彧後知後覺的震驚與恍然。
“你……你想做皇帝?”他後退一步,大掌下意識按上桌案。
酒樽受力傾倒,進而落地。
砰!
姜玖挑眉,但笑不語。
良久,直到火爐上溫着的酒水沸騰,逸散在炭火上,激起陣陣火花,他才如夢初醒……
但很快,他又低低笑出聲來。
“我明白了,姜姝裳,你選謝祁,是因為他甘願俯首稱臣,而我溫喬彧做不到,罷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換做是我,也不會為了你而放棄天下……”
他的笑,如清泉流過石澗,可聽在姜玖的耳中,卻無端刺耳非常。
她決心掐滅他内心深處最後一抹光亮,“你又錯了……”
豈料,溫喬彧不等她繼續,竟嘶吼着打斷她的後話,“錯了錯了,我什麼都錯了,我錯沒錯,用不着你自以為是地一遍遍提醒!”
姜玖慢慢瞧出端倪。
溫喬彧一貫喜怒不形于色,他的情緒會這般起伏,可想而知,眼前的他,認知已然裂開一道罅隙。
所有言語上的較量,此時已經略顯蒼白。
姜玖聳聳肩,不再多言。
她不言,可溫喬彧卻不依,他握緊雙拳,眸底猩紅,“但是有一點,你愛過我,姜姝裳,你愛過我,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若真對我無情,何故不動手殺了我?你費盡心機将我逼回建康,不就是忘不了我,又放不掉我?”
這番說辭,似乎連他自己都說服了……
見姜玖不理會他,他步步緊逼,“你忌憚我這個勁敵,怕我東山再起,是不是?姜姝裳,這一次,你打算将我囚/禁在何處?不若,在你寝殿附近再修建個湖心小築,如何?謝祁知曉嗎?嗯?哈哈哈……”
姜玖閉了閉眼,擡手鉗住他的下颌!
“閉嘴,你很吵。”她吐息輕緩,似在極力壓抑着不耐。
“怎麼,戳中你心思,惱羞成怒了?”溫喬彧幽冷陰暗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姜玖,似乎想要從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一絲真切。
可惜沒有,她的臉上,除了膩煩,什麼也沒有。
不對,若真有愛意,她臉上的恨意不會這般純粹,她……究竟在恨什麼?
“溫喬彧,你以為,憑着你對本宮淺薄的了解,便能揣度到本宮的用意嗎?你能看到的,皆是本宮想要你看到的,至于其他……”
似乎不屑再多言,她收緊五指,将他的下颌捏得發白,“今日本宮想你看到的……是睚眦必報。”
說罷,她嫌惡地甩開禁锢。
暗衛眼疾手快,順勢遞來錦帕。
溫喬彧還想上前,卻被左右架住,動彈不得。
姜玖這才懶懶開口:
“當初你企圖找來流民毀本宮清白,本宮今日便以牙還牙,聽聞建康最繁華的地段有間秦樓館,你也知曉,建康男風盛行,能在秦樓館中一擲千金者,非富即貴,本宮派人送你過去,想必以你的容貌,初次定能賣個好價錢。”
溫喬彧如遭雷擊!
他怔了怔,良久,才顫抖着嗓音道,“姜姝裳,你費盡心機,莫非隻想用此種肮髒手段報複于我?”
姜玖皺眉發笑,“你自投羅網的呀?否則天涯海角,你何故非要往建康跑?再者說了,本宮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姜姝裳,你……啊……額……”
姜玖輕嗤,“喲,這是怎麼了?失聲了?失聲好啊,叫不出來,更顯羸弱。”
語畢,她瞟了眼桌案上的酒樽,那裡,有她事先加進去的失語散。
耳邊的叫嚣有些吵,她淡淡揮了揮手,“帶下去,丢進秦樓館,待本宮拿下建康,讓顧客好生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