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攜手走出竹林,于湖刺史迎面而來。
顧允之停步,擡手摘了一朵嬌花,随意簪在秋梨的鬓角,他垂眸,想着昨夜怦怦心跳,眼底頓時一片潋滟。
然,當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抹華服時,指尖下意識一用力,嬌花當即被碾得粉碎!
“謝将軍從何處來?”顧允之上前一步,伸手攔住他的去路。
姜玖執起錦帕,替謝祁拭了拭額角,借故拉着謝祁繞過顧允之,連一個正眼也未給他。
身後的注視有些懾骨,轉彎時,姜玖目光如鷹隼,暗含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再往前,就是會客大殿,謝祁有些好奇,“按照顧允之背叛過你這個邏輯,你二人水火不容也算合理,可我瞧他不像是在做戲,你昨夜與他說了什麼,讓他突然對我敵意這麼大?”
姜玖有些頭疼,“他壓不住情緒,于湖刺史是隻老狐狸,我怕顧允之對公主的情意藏不住,沒辦法,我隻能利用了他的善妒心理了,至少,他對你敵意越大,便越能掩蓋其他情愫。”
“哦,所以你就拿我當擋箭牌了?不過,他的妒忌,也不是空穴來風……”
見姜玖又要擰他胳膊,他話鋒一轉,“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真相?他這麼一直糾纏着你,也不是長久之計。”
語氣中帶着淡淡的醋意,可姜玖卻沒聽出端倪。
她無奈歎了口氣,“再等等吧,他越是如此,我越怕他對自己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人活一世,還是要往前看的。”
謝祁睨了她一眼,“是啊,你想顧允之往前看,教訓秋梨不可因複仇而犧牲清白,到了你自己這裡,就隻剩一句,不要我多管你閑事了。”
姜玖:“……”
進入偌大的待客廳堂,早已有人候着。
裡面大多數都是于湖刺史的食客,他們之中各自代表着朝廷中的勢力,又各自為營,随着利益的牽扯而形成巨大的關系網。
逢迎拍馬,攀附讨好,殿中一片熱鬧。
入座時,姜玖居高位,謝祁與顧允之次之,再往下,就是于湖刺史。
他将顧允之對謝祁的敵意盡收眼底,視線落到秋梨身上時,轉而多了些戲谑與打趣:
“秋梨姑娘是下官府上的養女,早聽她念叨,說顧衛将軍少年得志,風流倜傥,傾慕已久!我這耳朵啊,都要起繭子了……”
秋梨假意羞赧。
“秋梨啊,聽婢女說,顧衛将軍對你很是滿意,為父就将你送給将軍了!為顧衛将軍的妾室,父親自是不能薄待了你,待會兒宴席結束,為父要好好和你交代幾句,再給你準備些錢财……”
他自诩是秋梨的父親,這讓顧允之沒了搪塞他單獨見秋梨的借口,真可謂是,老謀深算!
衆人附和,“刺史大人當真是寵女兒……”
恰逢此時,一聲不合時宜的打趣漾開在周遭,“秋梨姑娘姝色無雙,可美則美矣,就是缺了些性子,如此騷.媚之姿,竟能入得了顧衛将軍的眼,當真是奇事,我們都當顧衛将軍的喜好與謝将軍一般無二呢……”
這一番話,成功将戰火引到了姜玖身上。
顧允之出身謝家軍,當初也是被公主相中,要進了府,雖說之後表明,一切不過是顧允之忍辱負重,然,各中細節旁人無從知曉,顧允之的“以色上位”便像極了烙印,永遠無法磨滅。
所以這聲揶揄,顧允之該惱。
可問題就出在這裡,顧允之惱了,無疑是在拂長公主的面子,他若不惱,便是對公主仍有舊情。
這樣進退維谷的挑唆,可謂是被于湖刺史玩明白了。
姜玖垂眸,無聲拉開嘴角。
秋梨第一個反應過來,她暗中扯了扯顧允之的衣袖,傾身上前遞出一杯清酒,“将軍,您昨晚說的,最愛秋梨聽話,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是嗎?”
這一番含糊其辭的嬌嗔,委屈中透着些狐媚,讓大殿中的男人當即倒抽一口冷氣。
“走。”
秋梨朝他吐了個唇語,顧允之當即拂開秋梨手上的酒樽,當着衆人的面将她打橫抱起。
他起身,眼神一刻也沒離開懷中的姑娘,“各位,失陪一下。”
說罷,他擡步走出大殿。
“又動情了,哈哈哈……”
挑起話題那人被拂了面子,自顧自找了個台階,轉而又将矛頭對準了姜玖,“長公主,您瞧瞧,好歹是公主府出去的人,竟這般粗鄙,當真是虛有其表。”
姜玖握着酒樽,寡淡的笑在唇角揚起又落下,始終未達眸底。
周遭慢慢沒了聲響,一時間,殿内落針可聞。
姜玖招了招手,當即有婢女上前。
她執着酒壺倒了一杯清酒,放上托盤,擡手示意道,“給這位……食客送去。”
她咬住“食客”二字,皺眉發笑。
婢女照做。
那位食客的笑,慢慢僵在臉上,可礙于面子,他并未接下。
姜玖挑眉,“這位食客,你妄議謝将軍、指責顧衛将軍時不是很有骨氣嗎?怎麼這會兒本宮賜酒,你反倒是不敢喝了?”
于湖刺史輕咳一聲,“郎君放心,隻是杯清酒,長公主還能殺你不成?”
是安撫,更是給姜玖的警告。
對方面色松了松,似估摸着大庭廣衆之下,長公主也不敢動手,于是心一橫,端起酒樽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