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下一刻,他隻覺嗓間火辣,他雙手掐住自己的脖頸,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一張臉漲得通紅,卻始終不見自己毒發身亡……
“喲,這是怎麼了?”姜玖唇畔翕動,不輕不重地吐出一句無關痛癢的問詢。
“……啊……”對方發不出任何聲來。
“怎麼不說話了?”姜玖假意憂心,“快,找個醫者瞧瞧,你說說你,口不擇言的,這下遭報應了吧?”
另一名食客拍案而起,頤指氣使,“長公主殿下,請問他如何得罪了您,您要如此睚眦必報?”
姜玖面上不見怒色,隻是單手執起酒樽,“本宮睚眦必報,證據呢?”
說完她輕呷一口,示意衆人去看,一個酒壺裡斟出的清酒,怎麼她喝沒事,換個人就啞了?
“什麼味道?”謝祁勾唇輕笑。
姜玖回味了半晌,掃視一圈後,傾身上前,“陽謀的味道。”
對方的臉當即憋成了豬肝色……
原本點到為止,可姜玖卻不打算就此收手:
“本宮給各位提個醒,顧衛将軍出身謝家軍,一言一行皆代表着謝家軍的軍威與涵養,你們诋毀他,便是诋毀謝祁将軍的眼光與栽培,今日,此人得上天懲戒,本宮便看在上天的面子上,放他一馬,若有下次,本宮定不輕繞!”
這一番話,既保全了顧允之的體面,又立了長公主的威信,還撇清了關系,可謂是,大方得體,令人欽佩。
果不其然,其他人紛紛變了臉色,“長公主襟懷坦蕩,乃君子也。”
那位出言不遜的食客也被侍者扶着踉跄離席。
剩下的便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寒暄。
宴席結束,姜玖又走訪了幾處村落,回到刺史府時,天色已經黯淡。
剛進房門,她便開始寬衣,華服挂上藤架,她瞥見窗牖處有人影晃動。
清雅的茶香和着夜風拂過鼻息,姜玖嗅了嗅,才升起的殺意倏然消失于無形,“顧允之,趁本宮還沒發火,滾回你的竹間小築。”
“長公主,臣……臣是來感謝您今日的袒護……”
他從暗處而來,煙青色衣袍與夜色相融,走近了,姜玖才看清他眼底的委屈與控訴。
姜玖有些煩躁,“秋梨呢?你留她一人在竹林?”
“秋梨去見于湖刺史了。”
“你不跟着嗎?萬一她出了事怎麼辦?”姜玖心中當即升起不祥的預感。
不等顧允之回答,她抓起外杉,三兩步便隐匿進了濃稠如墨的黑夜。
……
于湖刺史書房中。
秋梨披着顧允之的氅衣,紗燈昏黃,點綴在她的發尾,搖晃起粼粼燭光。
她站在門檻處時,于湖刺史明顯一陣癡怔,他示意侍者退下,親自拉着秋梨進屋,接着“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太像了……”他嗫嚅着唇呢喃一句,接着憐愛地摸上她的粉腮。
秋梨下意識後退一步。
于湖刺史臉色一沉,“那日在湯泉别院,若不是夫人來得及時,你早就是本官的人了,怎麼,如今攀上了顧衛将軍,就翻臉無情了?”
秋梨屈膝,“妾已是顧衛将軍的人,刺史大人不能對妾不敬!”
于湖刺史手臂僵持了片刻。
原本他已經收了威逼的心思,豈料屈膝的女娘面容微擡,“除非……大人給妾一個立功的機會。”
“立功?”于湖刺史饒有興緻地挑了挑眉。
秋梨直起身,“刺史大人知道虞尚書為何會讓顧衛将軍來見您嗎?”
“為何?”他來了興緻。
“長公主查到于湖,您與朝中的往來便不再安全,虞尚書為了自保,讓顧衛将軍拿走與您之間的往來信件,這幾日,他便會找您商量此事。”
“哦?你想怎麼立功?”于湖刺史面上升起嘲弄之色。
“既然刺史收妾做了養女,您便将信件以妾的名義送給顧衛将軍,擡妾在他心中的地位,興許到了建康,顧衛将軍還能擡妾做個貴妾,往後妾還能為刺史所用,豈不兩全?”
于湖刺史思索了片刻。
秋梨唇角輕擡,諾諾福了福身,“刺史好生考慮一下,妾先告退了。”
說罷,她轉身拉開房門。
姜玖躲在暗處,将一切盡收耳中。
見秋梨全身而退,她示意顧允之回竹間小築候着,自己則找謝祁交代了些事。
然,當她抵達竹間小築時,秋梨正被顧允之訓斥,哭得梨花帶雨。
姜玖上前将秋梨扶起,仔細擦去她腮邊的香淚,這才睨了顧允之一眼,“為何訓她?”
顧允之眸中迸出冷光,“來往信件是于湖刺史的保命符,怎會因為色.欲便會拱手相送?她這是與虎謀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