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為李炎、李升賜婚?這成何體統!同姓同宗,嫡親的堂兄妹,就不怕遭天下人恥笑?該不會是老糊塗了吧?
李棋咬着下唇,在檐下來回踱步。莫非聖人想把李炎召回身邊,又怕惹出奪嫡的大麻煩,便想出此等“妙計”:令李炎迎娶靖王獨女,兩支龍脈便可合二為一,再無争鬥的必要?可即便如此,萬一堂兄妹倆結合,生出病弱不殖之子,豈不是更大的悲劇?前朝皇家就因姐弟通婚玷污了血脈,誕下瘋癫太子以緻江山覆滅,這教訓不可謂不鮮活,聖人怎會疏忽至此?
李棋百思不得其解,又擔心靖國夫人抗旨拒婚、牽連他家公子,便趁亂打側門溜出吳郡王府,想回靖王府向公子報信。
巷子裡燈火闌珊,他一路拔腿狂奔,來到大路上,卻傻眼兒了。宵禁敲過後,街市裡漆黑一片,他不認路,如何找得到靖王府?無奈之下,他隻得原路返回,去向吳郡王求助。
李炎也正被聖人毫無道理的旨意弄得焦頭爛額。聽李棋說完靖國夫人的打算後,他搖頭出氣道:“這婦人簡直異想天開。天家賜婚,哪是你說句‘不合适’就能作罷的?莫說是‘私定終身’,即便你已嫁作人婦,拆了原配、令你改嫁,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再者世人皆知李鏡是她親侄兒,這不明擺着另有所圖?把旁人都當傻子呢?”
李棋聞言背後一涼,聲音都哆嗦起來:“聖人若遷怒于我家公子,認定他與靖國夫人合謀欺君,會不會……”
“誰知道呢!這事十分蹊跷,若非聖人昏聩失智,隻怕有人從中煽惑……”見李棋黑眸左右轉動,似在動什麼心思,李炎伸手揪住他衣領道,“你少摻和!你跟我走。”随即吩咐門外軍士将李棋押回房裡收拾行裝。
次日天蒙蒙亮,吳郡王府便又忙開了。四輛大車在府門口依次排開,夥計們肩扛手擡,将一個個藤箱木盒搬上車去,最後打起螭紋宗幡,下人們跪請吳郡王登車開路。
李炎面北向宮城方向磕頭行禮,起身後灑酒敬天。他掀袍攀上車轎,忽聽身後有人喧鬧起來。回頭一看,李棋正被兩名軍漢架住奮力掙紮。
“放開我!我不走!放開!”李棋兩腿兒蹬踹着,死命往地上賴。看見李炎,他急忙嚷道:“王爺,王爺!求王爺開恩,放了我吧……我家公子還不知道……”
旁邊軍漢使刀柄在他肋間一攮,咬牙罵道:“嚎喪什麼?!敢誤了吉時,看不拿你祭路!”李棋疼得一口氣吸進去卻呼不出來,手腳便耷拉下去,再叫喚不得。
李炎邊上車,邊回頭蹙眉道:“莫找晦氣,送我車上來。”兩軍漢便拎起李棋手腳,将他塞進轎廂裡。
李棋爬起來以膝作腳,撲到李炎腿邊,李炎不耐煩道:“欸呀!稍後路過靖王府時,停下叫門房通報一聲,不就得了?值得你撒潑打滾的?像誰怎麼了你似的!”
李棋求道:“王爺發發善心,放我回去吧!您要的東西,我能拿到!我家公子不好動手的,隻有我能……”
李炎捂住他嘴,瞪眼壓低聲音道:“嚷什麼嚷?!我要什麼東西?别胡說!”
李棋趕忙閉嘴,眼巴巴瞅着他,目光裡滿是祈求。李炎收回手來,揪住他衣領湊近道:“我答應他帶你回吳郡,事成之後他自會來接你。你留在這兒,平白牽制他手腳,懂嗎?”
“何時答應他?”李棋問完,便想到答案,“夜裡你見過我家公子了?怎不叫我!”
李炎拍拍他臉頰,悄聲道:“瞧你這泥豬賴狗的樣兒!敢叫你,隻怕全長安城都被你咋呼醒了!”
片刻後,車到靖王府門口停住。李棋跳下車跑過去,卻見府門緊閉,他敲了好一會兒,始終無人答話。回到車上,馬一動身他又忍不住問李炎:“我家公子為何不見我?他到底怎麼說的?”
李炎轉眼疑惑道:“這會兒靖王一家應當入宮請旨去了,為何竟閉門謝客,連個答應的人也沒有?”
“我家公子究竟怎麼說的?可留了話給我?”李棋哪有心思管靖王的事,一心隻想着公子怎麼又把他丢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