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棋自己聞不到,此刻他身上散發着從李炎那兒沾染的來自不同女人的脂粉味,和酸甜卻刺鼻的葡萄酒香。李鏡對氣味的感知極為敏銳,他甚至能嗅到一絲絲來自另一個成年男子的侵略性體味。李棋身上原本的清甜體香同這些烏七八糟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彙成一股輕挑又淫靡的暧昧味道,令李鏡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誰碰你了?”李鏡下颌處牙關滾動,那兩個字幾乎是從齒縫裡沖出,“李炎?”
李棋低頭緊緊攥着衣襟下擺,眼淚在眼眶裡顫動,聲若蚊蠅道:“沒有……我跑了……”
屏住的呼吸從鼻孔重重呼出,李鏡心頭燃起熊熊烈火。
李炎,不受天子待見的皇長孫。李鏡與他同齡,淮南與江南一衣帶水,世人常将兩人對比,以李鏡之高潔诟病李炎的風流放浪。可這些年幾次接觸下來,李鏡卻對李炎有不同的看法,他很早就發現,李炎不學無術、酒色纏身的外表下,其實極聰明深沉。
身為皇長孫,李炎若真毫無城府,便不該做出這般纨绔模樣。他要是從小修身治學、好好兒表現,哪日聖人心軟想他了,早晚把他召回京裡;可這樣一來,靖王便有些尴尬,他本就不得聖人心意,又膝下無子,聖人一旦與李炎團圓,但凡李炎有點兒出息,這帝國的權柄是傳給後繼無人的兒子,還是年輕有為的孫子,恐怕就成了大問題。
因此,李炎的自甘堕落,既是為自保,也是為聖人、為天下避免奪嫡之争的大麻煩。十幾歲的孩子,就能把這樣的大事想得通透、做得周全,若不是有高人指點,那還真是不可小觑。因而不管旁人如何非議李炎,李鏡一向對他禮敬有加,李炎也投桃報李,兩人算得上朋友。
可如今李鏡得知,李炎是從出生起就背着幾千條人命的不祥之子、是江都縣那場慘絕人寰的水患的真正起因,他竟還乘人之危、對棋兒出手輕薄!這幾年君子之交,終究是錯付了。
李鏡見不得李棋委屈,李棋一哭,他心裡便翻騰起來,胸口憋悶難耐。
“人欺負你,怎還不說?”李鏡伸手将他拉到身前,放軟語氣道,“你不說,我如何為你作主?”
李棋聞言嘴一撇,直撲進他懷裡。卻不出聲,隻把臉悶在李鏡胸口,默默哭得肩一聳一聳的。好半天才止住了,啞聲說:“我怕公子不信。人家金枝玉葉的,怎稀得動我?”
李鏡輕撫他後腦,心疼道:“我自然信你。我永遠信你。”李棋便又悶聲哭了一氣。
随後李鏡叫來熱水,令李棋擦身更衣,一面将進宮後的見聞說了一遍。收拾停當上了床,李棋又厚着臉皮鑽進李鏡懷裡,李鏡下巴抵着他額頭,輕輕拍他脊背。李棋得知江都水患的真相,不禁唏噓,加之折騰這一遭,他身心俱疲,終于又與公子相擁,他不禁慶幸激動,又想哭了。李鏡好像覺察到他的心情,收攏手臂将他摟得更緊。
就在他昏昏沉沉将要睡去之時,卻聽李鏡在他耳畔低低問:“他動你哪兒了?”
李棋迷迷糊糊撒嬌道:“那沒廉恥的,冰冷的手在我腰裡摸,還想親我……”
“畜生,早晚教他……”話未說完,李鏡又覺不妥,後半句隻剩咬牙切齒的咯吱聲。
李棋又嘟囔一句:“憑啥給他摸?哼,還沒給我家公子摸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