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現帶着清一從輪回鏡出發,馬不停蹄地趕往北州。
兩人落地的位置,是北州地圖上一處名為晴島的地方。
這是一個海邊高檔度假社區,地産商将這塊不大不小的地圈起來,蓋上一些房屋建築。有用于長久居住的樓房别墅,也有供遊客暫住的酒店民宿。還有圖書館、美術館等作為打卡地,吸引人們前來遊玩。
但晴島并非開放性景點,不允許免費進園參觀,遊客必須要在網上預定園内酒店或購買美術館門票後才可進入,長期在這居住的居民,有特别的身份識别卡片。
這個社區最出名的是他們建造的海邊城堡。
純白色的簡歐建築,背後是蔚藍的大海,腳下鋪展着金黃的沙灘,粉玫瑰絢爛盛放在城堡周圍,像極了動畫片裡公主王子的夢幻居所。
城堡内設有一個豪華的無柱式宴會廳,經常用來舉辦各類時尚活動。同時也是一塊适用于西式婚禮的場地,盡管租賃價格不菲,預約還是常年爆滿。
總的來說,能來此地消費的人,非富即貴。
正值午後,溫暖的陽光灑向棟棟潔白的建築。遠處海天一線,不時有輪船緩緩駛過。三兩遊客在社區裡散步拍照,面包店内散發出淡淡的小麥香氣,醇香撲鼻,好不惬意。
縱使蘇月現在人間遊蕩了這麼久,也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
其實要是想看海,出了社區往前再走兩百米就有免費的沙灘。隻不過人多,會擁擠一些。
選擇來這個社區遊玩的客人,無非就是有點閑錢,圖個清淨。
蘇月現拿出手機查了一下這個地方的房價,顯示出的那一串零吵到了她的眼睛。
“這兒可真不錯,簡直是世外桃源。”清一感歎道。
蘇月現把手機屏幕舉到他面前:“價格在這,當然不錯。”
清一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多位的數字呢。
蘇月現對他的反應很滿意,默默收起手機,催動體内的怨氣,感應着鬼魂的位置。
什麼桃源不桃源,工作才是第一位!
“她在海邊,走。”
蘇月現帶着清一抄近路繞開了紛擾的人群,徑直往樹林的方向走去。
他們七拐八繞,終于來到了沙灘邊。果然,那裡站着一位全身濕透的女鬼。她披散的長發一縷一縷貼在背上,白色紗裙的下擺長短不一,好像被暴力扯爛了,正在不停往下滴水,沒一會兒就形成了一個小水窪。她站在一棵大樹後,鬼鬼祟祟地盯着沙灘某處。
清一想要上前與她搭話,蘇月現伸出手臂攔住他,搖了搖頭,無聲地說了句:“别動。”
她順着女鬼眼神的方向,看到了沙灘遠處被警戒線包圍的一個地方——一位身着白色紗裙的女生被穿着紅衣、大約五十多歲的中年女人摟在懷裡,她情緒激動的不停拍打着她的臉。然而懷中的女生沒有任何反應,如同一個破敗的洋娃娃,任人擺弄。另一位女生穿了一身黑衣,醫生正騎在她身上賣力的做着心肺複蘇。兩名警方在跟一對情侶做着對話,看樣子是他們報的案。
蘇月現拿出名片看了一眼,上面的死因均寫的自殺。可見這個案子沒什麼需要動腦的地方,大概率不會調查太久。
女鬼似乎是看緊張了,無意識地咬起手來。蘇月現這才注意到她大拇指的指甲近乎秃了,加上被海水長時間浸泡,死氣沉沉地陷在肉裡。女鬼仍不知疼痛的啃咬着,另一隻扶着樹幹的手,在輕微抖動。
這樣的肌肉痙攣,屬于無意識行為,多半不受身體控制。看來,她是個很容易焦慮的人。
随着黑衣女孩被推上救護車,蘇月現手中一熱,寫着祝餘的名片自燃了。她心中詫異,這人竟然在下了死亡通牒後被救回來了。
女鬼這才長舒一口氣,把大拇指從嘴邊拿了出來。蘇月現再次看去,本該長着甲片的地方正在慢慢往外滲血。
“方今昭,25歲,溺死,是你吧。”她冰冷的聲音響起,念着宣告死亡的判詞。
女鬼循着聲音轉過身來,黑葡萄似的眼珠氤氲着水汽,忽閃兩下便落下淚。
“是……是我。”
她好像太冷了,聲音斷斷續續,開口回答問題時能清楚看見抖動的牙齒。
蘇月現向清一使了個眼神,後者立馬讀懂,脫下臨行前套上的風衣遞給了她。
方今昭謝着接過,披在了身上,垂着頭,一語不發。
“我是閻羅殿的鬼差蘇月現,由我來帶領你走入地獄。方今昭,你知道自殺是一種罪嗎?”
方今昭擡起眼皮偷瞄一眼蘇月現,對上她冷漠的表情後又錯開眼神,哆哆嗦嗦回複道:“知……知道。沒,沒想到,真的有鬼……”
“嗯,不僅有,很榮幸你還成為了鬼~”清一站在一旁說着風涼話,“唉,活着不好麼?”
他經曆一遭生死,現在惜命的很。
“不好。”
或許是這句簡短,又或許是她暖和了一點。方今昭将這兩個字說得铿锵有力,她似是怕清一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不好。”
蘇月現聽得皺眉,到底經曆了怎樣的事情,能讓一個正當年華的女孩選擇死亡。
一切謎題,在渡河時,皆有答案。
“好了,跟我走吧。”
“不行。”
方今昭說完這句話,從腳底生出了黑色的霧氣,如藤蔓生長般蜿蜒向上,直到将她全身都籠罩住,“我還不能走。”
“蘇姐姐,這是,怨氣?”清一疑惑地問。
“嗯,看來是。”
蘇月現沒想明白。
自殺鬼,哪來的怨氣?已經對生活失去期待,走向絕望的人,哪來的怨氣?
而且,剛才她身上,還沒有這些黑霧。怎麼短短幾分内,生出了這麼濃重的情緒。
蘇月現問:“為什麼不行?”
“我要看着阿餘平安活下來,我才能放心走。”
“阿餘……”她在口中反複念叨着這個名字,想起了剛才那張消失的名片,“祝餘?”
難道是因為這個人被救活了,她才有了怨氣?
方今昭在聽見這個名字時,眼睛瞬間亮了一下。随即又将這份情緒壓了下去,恢複了尋常模樣。
清一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變化,大膽問道:“她是你什麼人?”
方今昭沉默,顯然是不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