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跑走後,淩霄還想再跟鴉影争辯些什麼。但見他一臉無辜的表情,終究化作了一聲長歎。
鴉影哪能猜不透他的心思。
淩霄非要見蘇月現,不就是情緒上頭,想去問那莫須有的罪嗎?
他的弟弟是個寶貝,那他的得力幹将就不是個寶貝了?再說了,蘇月現這棵千年鐵樹好不容易有開花的迹象,身為她的上司,怎麼能讓旁人将這嫩芽掐斷呢!
想到這,鴉影側過頭與立在肩膀上的烏鴉低語幾句。那黑鳥兒展展翅,從大殿上方的小窗飛了出去。
“淩霄神君,我叫廚房備了好酒好菜,咱們不要辜負良辰美景呀!今晚不醉不歸!”
此刻的淩霄心中正盤算着怎麼找到蘇月現的地址,把他的傻弟弟接回來,根本沒認真聽他在說什麼。
“什麼良辰美景?你我之間有什麼良辰美景?”
鴉影不想再聊這個話題,拍拍手,有氣無力的說:“……上菜吧。”
上界的神仙們雖已褪下肉體凡胎,但仍有口腹之欲,一頓不吃就餓得慌。
下界的鬼魂們不需要吃飯就能活得很好,他們從不講究吃食。不過有些鬼依然保留着生前的習慣,到時間總要吃上一頓。
鴉影就是這樣的。
今天淩霄來了,他還特意派烏鴉去給廚房傳訊多加兩個菜,妥妥是最高級别的待遇。
侍從們端着各色菜品魚貫而入,不一會兒便擺滿了桌子。雖稱不上滿漢全席,但也是一場美食盛宴了。
鴉影見這滿桌佳肴心情大好,拿出了他的陳釀,給自己滿上了一杯:“我代表下界,歡迎淩霄神君的到來!”
淩霄見狀不再推脫,也倒滿酒:“閻王客氣,今日多有打擾。”
二人一飲而盡,宴席開始。
淩霄的筷子夾住小菜,順手放到了鴉影的盤子裡,又去夾第二塊,放入自己的口中咀嚼起來。
鴉影驚訝地看着淩霄神色平淡的臉,後者還沒覺出問題,倒是這炙熱的視線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麼了?”
“你。”鴉影指了指自己的盤子,“你是習慣了嗎?”
淩霄這才發覺不對勁,連忙道歉:“抱歉,習慣照顧小孩了。哎,看見您總能想起來清一小時候。”
“你把我當小孩?我還比你大了幾百歲呢!”
“你這臉實在……”
按年齡算,淩霄該喊鴉影一聲哥,但他的生長停止在了一百二十歲,仍是一張正太臉。
鴉影氣不過,在後來客套的推杯換盞中灌了淩霄不少酒。直到他臉蛋通紅,路都走不直,才心滿意足的派黑白無常把他送了回去。
上下兩界都說,這閻王孩童脾氣。在此處吃了虧,要在别處找補回來。
有沒有可能,他本就是一個孩童,隻不過被揠苗助長了呢?
當日,清一見淩霄沒來找自己,就順理成章地住在了蘇月現家。
蘇月現提出兩個人交換位置,讓他去床上睡。畢竟他大病初愈,還需要休養。
清一卻以不能讓女孩子湊合的理由堅決拒絕了。
夜間,蘇月現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睡在沙發上的清一。
她想,按前生算,她是他的主人。按今生算,她是他的搭檔。按年齡算,她是他的姐姐,她不應該把受了重傷的弟弟孤零零地扔在沙發上。
蘇月現終于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合适的理由,起身下床,悄聲來到客廳。
清一熟睡着,呼吸平穩。月光照到他白皙的皮膚上,仔細去瞧,能發現他臉上的絨毛在閃着銀光,就像貓咪色澤光亮的皮毛。被蹂躏得不成樣的被子,一半在他身下壓着,一半抱在懷中。多出來的那一截腿,孤獨的空在了外面。
蘇月現箭在弦上卻猶豫了,還是沒忍心叫醒他。走上前想要給他掖個被角,剛伸出手便被抓住了手腕。
“姐姐,做什麼?”清一轉醒後的聲音與平日大不相同,低沉而沙啞。
蘇月現被抓了個現行,尴尬說道:“我……我來看看你睡得怎麼樣。”
她知道他聽力靈敏,為了走路沒有聲音,特意赤腳前來,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嗯,本來挺好的,結果被你吵醒了。”清一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那,那你繼續睡吧!”
蘇月現企圖抽回手,無奈他抓得太緊:“你放開啊……”
“蘇姐姐大半夜不睡覺光着腳來找我,就是為了把我吵醒嗎?”
“我們鬼不需要睡覺……”
“哦,這樣啊。”
今夜的清一膽子格外大,他一使勁,把她往懷裡帶了一下。蘇月現眼疾手快,用另一隻手撐住了沙發背,這才沒直挺挺地倒進他的懷中。
可還是太近了。
她的面前是他精緻的臉,鋒利的眉,如同夜色中靜默的利劍。漆黑的瞳中,仿佛藏着無底暗河,幽暗不明。他的下颚線清晰流暢,滾動的喉結之下,是隐約可見的鎖骨。
蘇月現的呼吸急促起來,神情慌亂,一時間不知道該看哪裡,索性閉上了眼。
清一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笑着道:“這麼緊張做什麼?”
“我哪緊張了!”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說,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她為了證明自己,隻好睜開眼睛。
蘇月現再次對上了清一的眸,她在他黑漆漆的瞳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在蠱惑着她,說出他想要的答案。
“沙發不舒服,跟我進屋裡睡吧。”
“姐姐不是不需要睡覺嗎?”
“可是你需要啊。”
清一挑眉,松開了握着蘇月現的手。
她失去了禁锢,趕忙站起身後退了一步,捋了捋垂落下來的碎發,裝作淡定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