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一周後,清一終于醒了。
屋子裡沒人,隻有時鐘啪嗒啪嗒向前走的聲音。
清一躺得全身僵硬,好像不是他自己了,想要挪動哪個部位都異常艱難。他張了張口想叫人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好強制開機,用力地擡起手來掀開被子,準備下地走走。
被郁青掏空的地方已經重新長出了血肉,清一翹起頭看去,新皮膚透着粉,看起來嫩嫩的。他好奇的摸了摸,很順滑,跟老皮膚沒什麼區别。
清一感覺四肢适應得差不多了,用手臂撐着床坐起身,腰部折疊時抻着了胸口處的傷口,如針紮一般細密的痛頻頻傳來,額間瞬間滲出一層薄汗。
他想起了那天瀕死的感覺,像魚不小心跳到了岸上曝曬在猛烈的陽光下,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風從胸口的血洞穿過,腐蝕着他的白骨,殘存的肉//體化成一把黃沙,消散在天地間。
這是清一第一次離死亡這麼近。
他将手附在了心髒處,感受着胸腔下有節奏地跳動。他慢慢地放松,呼出一口氣來。
還好,還活着。
若不是淩霄用半數修為将他的命救回來,說不定此刻正跟蘇月現在她的地方相見了呢。
清一屏息凝神,感受着體内神力的流動。這股不屬于他的力量,宛如新生兒般,在他體内毫無章法的探索着,逆着經脈而流。隻要使用神力,這種不适感頓時遍布全身。使出的符箓、招數的力度定會大打折扣。
也不知何時,才能恢複如初。
想到這,清一歎了口氣。
生與死,本就與痛苦相伴。
淩霄在這時端着藥走進了房間。
他看着清一坐在了床上,神色激動起來,又皺起眉頭數落他:“你怎麼坐起來了?快躺下好好休養!”
“躺太久了,腰痛,想坐會兒。”清一的嗓子緩得差不多了,但說話時還有些沙啞,悶悶地,沒了少年的朝氣。
淩霄瞬間緊張起來:“腰痛?那我給你找個墊子。”
說着他跑去客廳拿來了一個大靠墊,塞到了清一身後:“怎麼樣?現在還痛嗎?”
“沒事了哥,你快坐下吧。”
“我坐什麼,你快把藥先喝了,然後想吃點什麼?我去給你做。”
清一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會兒,說出了一個準确的答案:“嗯——我想吃魚了。”
“跟我猜的一樣,已經買回來了,一會兒就給你做。”
清一乖乖把藥喝完,淩霄自然的接過了碗,起身正要離開,卻被他抓住了胳膊。
“怎麼了?”
清一看見了淩霄眼底的青影和下巴上長出的胡茬,心中酸澀:“這些日子,辛苦淩霄神君啦。”
“兄弟之間,說什麼辛不辛苦。”
“哥,我太弱了……根本打不過任何人。”清一垂下頭去,聲音越來越小。
淩霄撫上了他的手,低聲安慰着:“你之前做得都很好啊,你給了我很大的幫助。”
“我以前也覺得自己很厲害,可我去了人間才發現,完全不是這樣的。惡鬼很多,它們會不遺餘力地對付你,每一招都直取命門。我還給蘇姐姐添了不少麻煩,她應付這些鬼都來不及,還要保護我。我不配做神,我沒法保護大家……”
“那就不做了,不去人間了,就在我身邊吧。”
“什麼?”
“清一,我希望你成長,但更希望你能平安快樂。如果這件事威脅到了你的性命,我會幫你舍棄掉的。”
“哥,這個時候通常不是應該勸别人相信自己、再堅持一下嗎,你怎麼比我先打退堂鼓。”
“因為我知道雖然你這麼說,但是你不會放棄的,等你傷好了還是會去人間。”
“為什麼……”
“蘇月現還在那啊。”淩霄輕輕戳了一下他的腦門,“死戀愛腦。”
清一捂着額頭嘿嘿笑:“我會努力變強的!”
“好好好,你再休息會,我去給你做魚啊。”
淩霄端着碗走了出去,房間又回歸到剛才的安靜。
清一醒了就躺不住了,下床在屋中溜達。過去了這麼久,也不知道蘇姐姐怎麼樣了。那隻鬼她肯定打得過的,後來呢,她又去執行了什麼樣的任務。
這樣想着,清一強忍着不适,咬破手指在空中比劃了幾下,一張符出現在他手裡。
“嗯,我就去看一眼,看完我就回來。”
他阖起眼,心中默念咒語,符箓從頂部向下燃燒,火焰極速将這張紙吞噬殆盡。
3——
2——
1——
房間裡的時鐘仍發出有節奏的響聲。
清一失敗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又咬破手指畫了一張符,閉上眼睛再次默念咒語。
他再睜眼時,發現淩霄拿着飯鏟靠在門框上一臉無語的看着他。
“哥……”
“你想幹嘛?我在廚房都聞見了你這的燒紙味。怎麼着,想把這屋子點了?”
“我——”
“蘇月現回下界了,你想找她用普通的定位符不管用。啧,看你恢複得還行,神力一時半會兒就那樣了。等會吃完飯,給你一張特定的符,直接從輪回鏡走吧。”
“哥,你真好!”清一激動地一把抱住了淩霄。
淩霄瞧見他這一臉不值錢的樣連連搖頭:“我要去做魚了!别打擾我!”
淩霄帶着清一來到輪回鏡。
這是一面一人高的大鏡子,邊框被一團霧氣擋住,看不清楚。
來訪之人心中默念着三界中的地點走入鏡中,就可抵達想去的地方。
淩霄給了清一一張特定的符箓,神仙帶着此物前往下界才不會對神體有影響。
他之所以沒有教清一畫這張符,是因為他根本畫不了。
唯有真神的法力才可抵擋鏡中煞氣,他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半神。
“準備好了嗎?”淩霄問。